须弥曾经有遍及全国的终端共享体系“虚空终端”，以其全覆盖须弥城市地区，在线共享知识库的能力卓绝于世。
然后大维奇尔（宰相）艾尔海森推翻掌权的“奸臣”阿扎尔，拥护哈里发（政教合一的皇帝）纳西妲亲政，作为阿扎尔团伙“恶政”的虚空终端系统也人亡政息，被纳西妲下旨全面废弃。
然后，就是这个技术为什么会远渡重洋，传到岛国稻妻的故事了。
——雷电幕府一直以来困扰于臃肿的人事体系，各个部门充斥了一大堆只吃饭不干活的关系户，关系户们又养活了一大堆华而不实的清水衙门，比如“隼人司”一个千年前训练战鹰作侦察工具的部门，在五百年后本没有必要存续，却还是因为萧规曹随，成了一堆关系户塞亲戚的去处。
稻妻是一个穷国，自古从来没有过盛世，那么如此之多的关系户白吃财政，无异于瘦牛放血的一大窝蚂蝗蜱虫。
大藏卿神里绫华对此不满，曾采取过很多补救性的措施，像精简部门，裁撤人员，都没有特别根本的处置对策。
“如果是前辈我，肯定有办法能做到！”
说这番话的，乃是须弥教令院长期的冷板凳学者，百岁前辈珐露珊。
知论派曾经是一个香火鼎盛的教派，在须弥六大宗教法学派——须弥政教合一的国体决定了宗教法是唯一的司法体系，教法学派因而垄断了司法机关——之中曾脱颖而出。
但一切停留在了一百年前。
一百年后的现在，伴随珐露珊被营救出沙漠废墟，回顾时光停滞百年后的现在，须弥人基本无人对知论派感兴趣。
一来知论派关注机械工程和交互技术应用，不符合须弥作为一个农业大国的生产需求；
二来知论派官员凋零，知论派得不到财政和政策支持自然没落；
三来知论派强调理论知识打基础，类似异世界学网络交换技术必须先懂全英文的编程幻境，门槛太高劝退了很多想短平快学知识然后混世的学子；
第四，也是最致命的，是“奸臣”阿扎尔出身知论派，他被定性为国贼打倒，连带着知论派殃及池鱼，被须弥社会默认为“潜在反革命集团”，更不可能有多少学子来学知论派的工程学。
在须弥国内处处碰壁的珐露珊不甘知论派的衰亡，于是积极出国，学孔子离开鲁国去周游陈蔡宋卫各国，尝试能不能在其他国家延续即将败亡的知论派学说。
然后，她来到了稻妻。
面对珐露珊的自信直言，柴犬研究所的五郎半信半疑。
或者说，他震惊于珐露珊的宏图大志：稻妻全境物联网。
提瓦特现行的网络技术以须弥为例，是以净善宫为核心计算机，须弥城和禅那园作为两个分布式堡垒机，对任何雨林地区的城市人口作信息交互终端，实现三方联合的网络覆盖。
这种模式目前不适用于物体，即使是当初阿扎尔时代的在线知识库共享，也局限于教令院馆藏的文理知识，除教令院高阶成员许可，中阶管理层实操，无人有权限变更知识库的任何文本和数据。
这种相对僵化的体制不适合大规模信息流的实时传输，于是珐露珊版的稻妻网络采取了一个剑走偏锋的思路：
只在稻妻六个大岛设立中央核心计算机，各大岛内（含附属岛屿）组成局域网，各个局域网以邻居网络协议彼此沟通；
局域网内终端将覆盖到任何稻妻国籍——为便于稻妻政府管理——的个人，同时为更大量实时信息流交互需要，提供区别于量小快速的个人版的企业版服务；
考虑到稻妻地形崎岖的老大难问题，珐露珊网络取消地面基站，创造性地采用天空星联技术，以两三个天空卫星实现无线网覆盖，省去地面基站的一切维护；
不同的使用层级采取不同的编辑权限，如一般个人用户对终端表示层，企业对应用层和表示层，只有雷电将军一级才有权限，随时切入稻妻各个终端编辑全部层（参考OSI七层）；
一般个人用户文本录入和信息交互原则上采取类似比特币网络的匿名分布式网络架构，但涉及到政府和企业专属信息或界面的部分另行开出；
全国所有企业的产品可以实现无障碍信息识别，如某西红柿种植业者的产品从育种到成熟再到投入市场的全过程可以实时上传动态数据，供业者以及行业协会其他企业大数据分析……
如此宏大的构想即使搁在须弥，教令院只会觉得珐露珊疯了。
诸葛亮之所以投奔新野县长刘备，而不是坐拥中原的曹操，原因是刘备缺管理人才肯定会对诸葛亮言听计从，可以顺从诸葛亮的蓝图去构建诸葛眼中的天下秩序；曹操多的是荀彧郭嘉之辈所以不会重用诸葛，过于强势的领导不会容忍人指挥他做事。
人想要留在历史，就必须做出大事业，而不是打补丁，擦屁股。
“你的想法肯定是很好的，但是吧，我觉得费用是个大问题。别的不说，这么宏大的构想需要花多少钱？珐露珊小姐，你考虑过我们稻妻是个穷国吗？”
战场的胜利短时间不能改变国家底子。
稻妻天然的物资匮乏支撑不起太离谱的开发计划。
换在异世界，田中角荣《日本列岛改造论》要把全日本搞成基建强国，通过提高基建水平来发展中小城市，还有日本率先发明的电力汽车，锂电池，半导体等项目，最后却全部无疾而终，任由华夏后来居上，根源在日本国内没有这么多丰富的物质资源，给他去把这些心血变成真正的大工业生产力。
不是不努力，先天太平板。
五郎怕珐露珊不高兴，只好补充着说：“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先做一个小的试用版本。一个是一般的个人用户看着直观，能形成社会舆论。再一个我拿它的成果反馈去游说政府机关，后续能不能政策支持也需要论据。”
珐露珊思考片刻，想稻妻确实没有那么多矿产资源给自己挥霍，便大笔一挥，三两下写出了一个缩小版的试用品设计大纲：基于制导原理的舰载炮设计。
稻妻眼下这明目张胆的军国主义“建设”摆着，迎合军工设计肯定更能迎合政府方阵。
“你看哦五郎，首先目前的舰载炮都是人力装填，是人去扛弹药，人去操纵炮管，人去调整射击角度，然后人按开关开炮。整个过程的无效人力实在太多了，确实该省略掉。我的理解是改军舰设计，正下方垂直联通弹药舱，然后开关上下自动传弹索道把弹药推上来，再启动火炮的装填机械臂——我只是这么方便叫，并不是一定要做成手臂模样——弹药装填，只要等指挥塔观察后按按钮，各个炮塔并联开关一起开火。指挥塔为中枢，几个炮塔作集线器，然后炮管和各个装填设备作物理机。”
五郎觉得还行，但是设计还是有点大了。
这种《丰田生产方式》“从仓库直通流水线，流水线直通装车“的设计思路确实省掉了其中的人力运输环节。
但还是一个问题：谁家上来就大到修改整个军舰的设计图啊？
五郎只好再擦了擦汗，对着一副“我做好了，乖乖快夸夸我”的珐露珊劝解：“这个项目图我可以推荐给珊瑚宫心海大人。不过最好，你能不能再给出一个，就是日常生活，稻妻日常生活能使用的版本出来？”
珐露珊再沉思了片刻，觉得改军舰设计装网络，确实还是有点大了。
想了一会儿，她终于改了个新的日常应用方案：“稻妻街道非常狭窄，这个拓展道路的问题我觉得要结合地形来看，不多讲了。但是如此之近的距离，我认为可以先装一套在线共享的小型局域网。就是说如果某个街区需要，可以给这个街区先装一套。街公所（类似华夏街道办）作为中心交换机，然后各个人家需要网的装一个附属交换机。如管理仓库的可以装物联网，对其下仓库的产品‘标记身份’；只是一般住家的就可以用一个交换机支撑其全套的智能设备。为了降低学习成本，让不懂编程语言和术语的人也能使用，我会专门开发一套低门槛的版本。”
至少看着靠谱点了。
一来全国范围的大改革涉及到太多部门，处理不好就会和OGAS一样，因为得罪了苏联共产党干预经济的权力而被禁止开发；
二来军舰等军工品的技术改革涉及到军部，还是处理不好就会和美国禁毒局与中情局一样，中情局贩毒赚经费，禁毒局禁毒赚业绩。
一个大型组织的部门利益是不可能互通的，你有你的KPI，我有我的绩效考核，你完不成业绩管我吊事，可你威胁到我的业绩，我就非把你的工作搅黄不可。
笑人穷，恨人富，欺人弱，妒人强。
比起一开局就要面对神仙打架的玄幻剧，还是搞个不那么得罪人的试点为好。
看珐露珊重新投入了研发，五郎心念不枉自己花了大价钱——以稻妻那致敬黑非洲的农业国水平——请来这位大神。
目前珐露珊是社奉行中央大学的知论派学院院长，兼任了和柴犬研究所合资的“荒班株式会社”社长。
官经商，军人经商，学者经商，全民经商。
光靠五郎养不起珐露珊，还有一个人才兼容的问题。
如果让珐露珊进入柴犬研究所，下一步就该是和研究所原有的学者产生矛盾了。
不同人会有不同的思想，放到重视独创性研发思路的科学界更是如此，珐露珊也绝不会容忍其他人质疑她坚持的珐露珊派知论派。
放在异世界，某不知名的枫林科技园米字公司招聘了大量的网络技术大拿，可是结果做出来的游戏人物模型就是那么一言难尽，大脑袋铁锅盖。
因为要制作出统一标准的游戏产品，无论这些人才有什么不同的思路，都必须按照统一的标准，制作出统一视觉感受的模型；
因为要兼容这么多不同风格的人才，兼容的理想是“百家争鸣”，现实必然是在不断妥协——乃至权力寻租——之后和光同尘。
如果为了这样的统一，就需要变成这样的和光同尘。
既然如此，不如分出自成一派，也许这一派会江河日下，也许这一派会旭日东升，无论如何，不能掐死任何一个可能的方向。
稻妻本就物产匮乏，再自绝方向，无异于自杀。
辞别了珐露珊前辈，五郎离开了荒坂会社，随后很顺滑地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去处，坐上车，慢悠悠来到了一个料亭。
这里装修典雅耐看，是道地的老京都风，流觞曲水丝竹暗暗，踩着昏暗又淫靡的灯光，五郎走进了一处包厢。
“等你好久了哦，五郎。“
“老领导你就别夸我了。”
政治讲究派系，身为珊瑚宫系反抗军的旧部，五郎不可避免算作了珊瑚宫的人马。
此番前来，老领导请客吃饭算一回事，双边商量下一步的合作是另一回事，比起某不知姓名的国度“手锉商标造龙芯”的传奇事迹，他们俩还是要谈些更具体的实事。
“最近幕府打算建设新的海军造船所，原先那些只能造小船，运兵还行，装炮就是搞不好，现在人才也缺，那些去过枫丹海军留学的人忙不过来，幕府财政又没钱再资助一批留洋了。五郎，有没有不花钱，咱们还能把人才团队建设起来的办法呢？”
五郎思考片刻，想起先前珐露珊所言，忽而灵光一闪，说道：“这个有个应急的办法，就是从各个工厂单位选些苗子，然后组成一个加强班。经过一些这方面的导师指导实操，因为缺钱，先做出些小型概念船试水，然后再谈更大的研发。如果他们没有问题，再撒豆成兵，返回原厂或领导新厂组织生产。一方面他们有工作经验，不会纯小白，另一方面他们有工作关系，方便协调人事物资。“
有些是自己一窍不通，非要靠关系蹭个助手，蹭一个“我做过某项目”的青云梯，而后明明一天都没参加过实际的工作，到了最后发表，突然成了“参与者”，甚至是“主编”。
至少稻妻没有这类吸血的小人。
说罢，五郎拿出了珐露珊的名片：“这便是珐露珊小姐，荒坂株式会社的社长。如果可以，明天您能否赏光见上一次？”
珊瑚宫心海出身百年名门，拿起名片有点无所谓，匆匆收起：“行吧，要是她合适，这个加强培训班的项目就由她负责好了。”
政府培训能否外包？
这个问题就和军事训练能否外包，军事运输能否外包一样，是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前提是，国家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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