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支配剧场的崩解，夜空中，暗红色的宝石缓缓落下，无人注意——这很正常，就算是疾疫宝石，失去了力量之后，也和一块普普通通的玻璃碴子没有任何区别。

支配剧场崩解后留下的碎块千千万，根本没有人能够注意到它。

修长干练的手掌伸出，落下的宝石掉到掌心，拇指压上光滑暗淡的表面，轻轻摩挲，又随手扔到地上。

“该目标高度约有六十到七十米，并未看见明显的机械结构，但能够承受住三个律者四颗宝石的全功率输出，雷电芽衣极有可能落败在它手上——尽管可可利亚的天父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但我仍然怀疑逆熵从她手中得到了更加完善更加稳定的图纸，并在世界蛇的目光之外建造了这台机甲。”

无人的阴影中，渡鸦一边留下纸面报告，一边记录音频。

“可可利亚仍然有接触的必要。”

“雷电芽衣目前无法确认立场，我会想办法与她接触，但机会渺茫。”

纸质文件，录音，以及当夜记录下来的战斗视频她都会通过专线转回世界蛇，但在得到下一步指示前，渡鸦仍然会执行上一个任务。

“逆熵一侧的战略和战术威胁已经远远大于天命。”

灯光下，墨水笔在洁白的纸张上留下字迹。

“千人律者并没有死去。”爱因斯坦说。

“什么！琪亚娜她们不是……”德莉莎的目光吃惊地盯着爱因斯坦。

“她们是摧毁了支配剧场不错——现在不管是律者还是逆熵都已经找不到这个地方存在的半点证据，但问题也恰恰在此，千人律者的每一个宿主现在都还活着，并且身体中产生了一颗微弱的律者核心。”

“那样的话……”

“逆熵方面派人去接触了其中几个宿主，只是他们对支配剧场中的一切都记忆模糊，说就好像是做了一场梦。”特斯拉大跨步走进办公室，鲜红的发辫在她身后摇摆，“他们都承认自己在梦中参与了部分恶性事件，但记忆实在过于模糊，无法提供有效证词。”

“不过可以证明的是，因为支配剧场的消失，每个核心之间的联系已经被切断，现在正在统计律者核心出现之后，各个宿主的身体有没有出现过于明显的变化。”

特斯拉将另一份报告拍到爱因斯坦桌上。

“和天命方面的情报交接也很顺利——现在主持大局的那几个丫头可比奥托识时务多了。”

自从符华归队之后，在天命总部发生的事情她也一一讲清了，其中就包括识之律者暴杀奥托的魂钢分身的事情，她那一闹腾下去把奥托留在天命总部的库存都清干净了，现在这个大主教还处于下落不明的状态，只得由驻守总部的几位s级女武神牵头，临时拉一批草台班子出来顶包。

偏偏是武斗派成员，对逆熵的态度反而相当友善。

“算了算了，也不是来讨论这个的，雷电芽衣的处罚结果下来了。”

她说。

德莉莎的瞳孔微微锁紧。

“十年有期徒刑，缓期两年执行。”

德莉莎松了一口气。

“看在她就算进入世界蛇也没有参与大规模反人类行动的份上，这个结果我想应该还算可以吧？”

“那芽衣她现在在哪儿？”

“啊，她们早上就去内华达了，下午应该就能回来。”爱因斯坦博士抿了一口咖啡，“应该是带着阿拉哈托去做默契训练了。”

“对了，说起这个，鸡窝头，那台大机器人瞒不住了，怎么圆？”

虽然战斗发生在郊区，但是当天晚上支配剧场暴露之后产生的诡异现象过于明显，而贝纳泽昂和千人律者的战斗又是声势浩大，而且为了符华的支援拖延了许久，现在两台超巨型机器人在支配剧场诡异的光幕下互殴的视频已经在网络上疯传，即使是逆熵的手段也压不住，更何况还有人刻意在其中作梗。

“我记得O谷制作公司在长空市事件之后不是把总部迁到北美了么？”爱因斯坦挑了挑眉，“让他们去解决吧，经费批够。”

“好吧……也不是不可以。”

……………………

“呀呼！”阿拉哈托轻盈的身体从沙地上起跳，在相当炫酷的侧身翻之后落到贝纳泽昂身旁，一记侧踢落在贝纳泽昂的膝盖上。“反应太慢了，再快点再快点！”

那一下踢击很显然并不能伤到贝纳泽昂，但在机体数据性能相差过大的基础上，这场训练只以闪避，格挡之类的反应类为主。

现在正在驾驶阿拉哈托的人是符华——但更准确地来说，是识之律者，尽管一身武艺在机甲驾驶中并不能够被完完全全发挥，但是和符华一脉相承的超快反应和在战斗中天马行空的思路着实是让贝纳泽昂吃尽苦头。

阿拉哈托的体型远小于贝纳泽昂，在机动上更有优势是实话，但身处驾驶位的琪亚娜和布洛尼亚却能够感觉到非常明显的迟钝感——就是那种明明已经看到对面打过来，已经命令身体去反应，却还是慢吞吞的迟钝感。

这样的战斗状态明显和对决千人律者那晚上差别极大。

看了眼阿拉哈托的剩余能源，识之律者招手示意训练暂停，打开阿拉哈托的驾驶舱跳出来，“喂喂喂，你们那样的战斗算什么水平嘛！慢吞吞的和乌龟爬一样，我打三下你们都不一定能反应过来一下，尤其是你！那个控手的小丫头，你的表现尤其糟糕！”

她伸手凶狠地指着贝纳泽昂。

“那么重要的防御和反击部位你控制成什么样子？！那个腿坏掉的小姑娘控腿都比你控手强！你的剑道和战斗经验都拿去喂狗了吗？”

“就这种程度的战斗能力，你以为是在过家家吗？”

连珠炮一样的斥骂从识之律者的口中蹦出来，那对红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兴奋。

“雷电芽衣，你下来，阿拉哈托会驾驶吧？”

雷之律者沉着脸从贝纳泽昂胸口冒出，落到阿拉哈托上，点了点头。

“那行，你来驾驶阿拉哈托，让我来给你们展示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战斗！”

【Access mode 符华】

散发的律者纵深飞入贝纳泽昂中。

雷电芽衣长吁一口气，坐进了阿拉哈托的驾驶舱，闭合舱盖。

阿拉哈托配备有武器，其中包括一把符合机器人体型的太刀——尽管在实际作战里派不上多大用处，但现在拿来作训练却是再好不过。

远处的休伯利安上飞出一道影子，带着呼啸插入内华达炽热的沙地中。

阿拉哈托握住剑柄，将修长的弯刃拔出，举剑迎向贝纳泽昂。

“噢噢噢噢噢噢噢——这样的力量！！这样的气势！！”

当识之律者进入贝纳泽昂之后，她的惊呼声传出，充满了陶醉的意味，“怪不得你们打千人律者打得那么轻松，有这种程度的力量的话——就算是统治世界也不在话下啊！不管是世界蛇还是逆熵还是天命，统统都不是对手！”

壮硕的身躯挥舞手臂，摆出标准的起手式，动作顺畅而又自然。

“雷电芽衣，来吧！”

不用识之律者下令，阿拉哈托修长灵巧的身体已经在沙地中辗转腾跃，绕至贝纳泽昂的侧身，太刀刺来。

巨大笨重的身体这次扭转过来，抬手握住了刺来的剑刃。

“哈哈哈哈……看到了没有，这才是……这才是战斗！”抵挡住攻击的识之律者显得异常兴奋，在笑声中扬起另一只拳头，砸向阿拉哈托！

这拳下去的话……根本就已经不是训练了！

“住手！”

三声轻呵传来。

识之律者只觉得原本灵巧轻盈的身体陡然间变得沉重，扬起的拳头像是陷入了沼泽，根本动弹不得！

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反冲一般，贝纳泽昂的身体沉重地倒地，沙尘飞扬。

“琪亚娜！布洛尼亚！你们为什么又要阻止我！”

“你那根本就不是训练！”幼齿的嗓音里带着火气，布洛尼亚的声音传到识之律者耳中“那样的话芽衣姐姐会受伤的！”

“她可是律者，你们还担心她会受伤吗！”

双手撑住沙地，识之律者想要控制贝纳泽昂爬起，却觉得对机体的掌控越来越差。

“那也不是你下手不知轻重的理由！”双眼变为灿金色，琪亚娜严肃的声音传来，“这是磨合训练，不是让你随意挥霍暴力的时候！”

“可恶……可恶啊！”

磨合训练，磨合训练，到这个地步，磨合算是彻底失败了。

巨大机体在沙地上解构，化光消失。

落地后，贝拉眯起的目光看着识之律者，极为不善。

“哼，我不陪你们玩了！”

在沙地上狠狠一跺，符华眼中的红光消失，变换成明亮的湛蓝，头发也变回了深灰色，身体摇摇晃晃得仿佛要倒下。

“班长！”

琪亚娜上前扶住。

“……我没事。”喘了几口气，符华摆了摆手，站稳身体，“她本性不坏，只是太过孩子气，不会控制情绪，需要多加引导……也只能等下次了。”

她之所以会同意让识之律者进入这台机体中，本意也是想让她更多融入团队，只是没想到她的团队相性是如此之差。

阿拉哈托蹲下身体，雷电芽衣从驾驶舱中跳出，“你们没事吧？”

“没有大碍。”琪亚娜叹了口气，“让休伯利安来回收阿拉哈托吧，芽衣，布洛尼亚，贝拉，我们去内华达基地休整一下，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了。”

……………………

“这台机体很特别，想要发挥全力的话，需要其中的所有驾驶员都达到意志和想法的高度统一，当初只有琪亚娜和贝拉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问题，但是一旦控制者多起来以后，这个问题就变得非常突出而显著了。”

一边喝水，布洛尼亚一边总结，“在对战千人律者的时候，我们不管是想法还是目的很统一，所以操纵和战斗都没有出现问题，但在和阿拉哈托对练的时候，大家可能都有些懈怠了吧……”

琪亚娜将贝拉抱在怀里，耳朵里听着布洛尼亚的话，视线却看向芽衣。

这里是内华达地下基地的整备室，在休伯利安号和阿拉哈托进行维护保养时，她们几个便呆在这里稍事休息。

“嗯！在贝拉和女王大人一起的时候，身体的运动很轻松自然，等到大家都进来的时候，虽然力量变强了，但是身体沉重了好多。”被琪亚娜抱在怀里的小家伙探了探头，奶声奶气地说道，“当大家心里都在想别的事情的时候，就感觉很难受了。”

“那你们那时在想什么呢？”

柔和的问询传来，符华拎着四罐能量饮料走进整备室，坐到大家身边，一罐一罐分给在场的人，还贴心地帮贝拉拧开盖子。

小家伙像是抱着一大桶矿泉水一样，将能量饮料的瓶身抬起来，嘴巴张开，咕咚咕咚地喝下去。

“我当时肚子饿了……在想吃饭的事情……”琪亚娜挠了挠头。

“琪亚娜你早上不是吃得挺多的吗？”

“可还是饿了嘛！”她眼睛瞪了瞪，看了眼布洛尼亚，“布洛尼亚你是不会懂我们卡斯兰娜家的传统的！”

“……我那时在想希儿的事情，最近希儿有些奇怪，还有孤儿院的大家，罗莎莉亚，莉莉娅，还有杏她们，现在应该在旧金山吧……”

双子萝莉是战斗人员，作为未成年人，并没有受到可可利亚一系列罪行的牵连，在海渊城事件后就编入了逆熵总部的战斗编制，而孤儿院里其余的孩子在可可利亚的编制里多多少少也有了正经工作，在经过布洛尼亚和杨的安排之后，便将他们派去了旧金山任职。

在千人律者事件之前，双子请假去旧金山了，如果律者事件进一步发酵的话，逆熵应该会把她们紧急召回，但现在想来应该是不用了。

符华点了点头，看向雷电芽衣。

雷之律者一直用抹布擦拭着本就一尘不染的刀身，她一直显得心不在焉，目光没有焦距，若是论心理问题，她现在应该是几个人里最严重的。

察觉到符华的目光，雷电芽衣抬起头，神色柔和。

“当初，世界蛇拉拢我的条件是，他们能够治好琪亚娜。”她说，“现在琪亚娜已经没事了……我在想，我是不是也可以去休息一段时间，然后找一个新的目标？”

以前的她，哪怕是成为雷之律者以后，也好像是在围着琪亚娜绕圈圈，这个女孩像是一束阳光在过去闯进她心里，自此便难以磨去痕迹。

“其实在回到逆熵的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但不管怎么样，都好像找不到方向，感觉最后总是要回到以前做饭、出任务的日子。”

符华叹了口气，但不见失落，只是带着淡淡的无奈。

“可是我真的好想念芽衣做的美食啊，逆熵的员工餐虽然也好吃但是跟芽衣你做的完全没办法比啊！”两根扎起的麻花辫颓废地垂下，琪亚娜的脸垂在桌上，变得扁扁的，两只眼睛眯起，撅起嘴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抱怨。

“琪亚娜你只是嘴又馋了而已。”布洛尼亚半垂的眼皮下，灰色的瞳孔向上翻了翻，说出口的还是熟悉的呛嘴。

“我就是嘴馋嘛！”她拍着桌子站起，“我就不相信布洛尼亚你一点都不馋的，以前就数你和我抢炸鸡抢得最凶！”

曾经那张冷漠的脸上勾起不甚熟练的笑容，“琪亚娜你的肚肠里就只装得下吃的了，怎么可能理解乌拉尔银狼的深邃思想呢！”

“嗯唔——！芽衣你看看她！”

雷电芽衣呆在世界蛇的时间不算久，但也不短，那是个隐于世界暗处的组织，每个人的脸上都罩着一层又一层的假面，人心间的壁障比金属冰冷，比钢铁坚硬。

待在那里，她好像都快忘记撕下面具的感觉是什么样了。

现在，就在内华达的基地里，就在这间整备室里，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噗嗤……哈呜呜呜……”没憋住的笑声让雷电芽衣的表情管理破功了一瞬间，她捂住嘴，努力忍住笑意，不知是何种情感的眼泪从眼角淌下。

“嗯呜——！芽衣你也笑我！”

贝拉抱着大大的能量饮料罐头，飘在天上看着大家，又看了看气得鼓起嘴唇的琪亚娜，稚嫩的脸上飘着大大的问号。

这里是家。

有她们在的地方，就是家。

那是无论什么样的东西都不能取代的家。

雷电芽衣想。

……………………

“请假？”爱因斯坦博士看着布洛尼亚和她身后的希儿。

“嗯，三天的短假，布洛尼亚和希儿想去孤儿院看看妈妈。”

梳成侧卷发的少女看上去显得成熟不少，身上穿的便服也慢慢和逆熵里的大家打成一片。

最重要的是，在基层理之律者核心之后，她的身体似乎有二次发育的迹象了。

“……批准了，对了，回来的时候记得把罗莎莉亚和莉莉娅捎上，我怀疑她们可能会忘记时间。”

“没问题。”

和以前比，罗莎莉亚和莉莉娅的个性几乎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因为植入了崩坏兽因子的关系，所以作息上有些问题。

贪玩，淘气，熊孩子——但还算懂事理，不会搞一些太大的麻烦出来。

“不过，布洛尼亚，可以容我问一下原因吗？”

批下了假条的爱因斯坦问道。

“驾驶贝纳泽昂的时候，需要所有控制者心无旁骛……训练的时候，布洛尼亚总是忍不住去想孤儿院的大家，所以想去看看。”

“从海渊城以后，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看望妈妈了，所以希儿也想去看看。”海蓝色头发的少女在布洛尼亚身后补充，话里带着一贯的弱气。

“……嗯，没有问题了，记得早点回来，再过几天就是逆熵的纪念日了，可不要错过了。”

将布洛尼亚的口述记下，爱因斯坦撩了撩耳旁的头发，看向两个少女。

“那回头再见，博士！”

从爱因斯坦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带着希儿的布洛尼亚迎面就撞见了一直等待的琪亚娜。

“布洛尼亚，假期批下来了吧？”

“很顺利。”

“那就不耽误时间了，祝你们假期愉快！”

“嗯。”

“琪亚娜姐姐再见！”

上了电梯，布洛尼亚看了眼希儿。

这个弱气的少女此刻仿佛是有什么心事，看上去忧心忡忡。

“希儿，是感觉不舒服了吗？”在一侧垂下的钻头辫子随着布洛尼亚的转头摇摇摆摆，像是一根弹簧。

“啊！没有没有，希儿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那就好。”似乎是放下心来，希儿看她转过头。

沉默持续了数秒。

“……布洛尼亚姐姐……”

“希儿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淡淡的笑意浮现在脸上，她伸手摸了摸希儿的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的，希儿。”

可是希儿知道，知道贝纳泽昂磨合训练不成功的事情，布洛尼亚做不到心无旁骛，她也是原因之一。

总是要……坦白的。

闭上眼，身上的气势慢慢转变，就在上行的电梯里，布洛尼亚安静地看着，直到电梯运行到顶，自动门打开，夕阳的红光照进来，温柔和善的少女睁开眼，眼眸猩红，危险而凌厉。

“布洛尼亚姐姐……下午好啊。”

“嗯，下午好，希儿，以前在量子之海的时候，谢谢你保护希儿了。”

“欸？”

……………………

“琪亚娜，这次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慵懒地躺在转椅上，爱因斯坦手里端着一碟零食，享受着自己的下午茶时光。

“博士，我是来问一问……ME社社长的。”琪亚娜找了个位子坐下，看向爱因斯坦。

“你问……雷电龙马？”爱因斯坦转过头，慵懒的脸上男的看见一丝认真。

“嗯，我记得他不是被可可利亚构陷入狱的吗，现在应该……”

拿起奶茶抿了一口，爱因斯坦往嘴里随意地扔了一个饼干，细嚼慢咽，“逆熵的行动力可比你想的强多了，不过龙马现在有任务在身，他已经知道芽衣的事情了，在几天后的逆熵年会上他应该会出现。”

“那就好……”

“也是为了贝纳泽昂的事情？”

“嗯，芽衣她现在找不到以后的方向，我想……她的父亲应该能帮上忙。”琪亚娜点点头。

“……还有齐格飞的事情？”

“……是的。”

“……”咽下嘴里的饼干，喝了一口饮料润润口，爱因斯坦叹了口气。“世界蛇袭击内华达基地的目的，就是为了齐格飞手上的天火圣裁。”

蓝色的瞳孔猛地锁紧，又在强迫中放松下来。

“我第一次见齐格飞应该还是在巴比伦塔之前，那时候他还在和雪狼小队一起执行任务，等到几年以后，他断了一条手臂，来找逆熵求助，从那时候起，虽然名义上他一直在全球旅行，但是一直和逆熵联系密切——他一直在关注你，琪亚娜，只是情况所迫，没办法和你见面。”

“……啊，这样啊……”

琪亚娜的脸低下来，连着她的心情一起。

“没能保护好他是逆熵的责任。”

“我不怪你们。”两只手交叉在面前，握紧，松开，她想尽可能保持自己的冷静，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呼……我会亲自带他回来的，一定会的……”

“……”爱因斯坦从抽屉里摸出来一沓资料，放在桌上，“最近情报组在盐湖城里找到了几个世界蛇的活跃痕迹，怀疑还有活跃据点在盐湖城内……”

“我去！”她几乎要从坐的地方跳起来。

“……注意不要打草惊蛇，收网还没完成。”

“嗯！”

琪亚娜现在的情绪太过激动，得想办法让她冷静下来，跑个任务就会很合适。

所谓的冷静不是给她放个假，而是让她单线程的脑瓜跑一跑别的东西，别老想着一件事。

在盐湖城里的据点并不大，也不重要，就算任务失败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

夕阳下，穿着一身便装的符华和恢复了圣芙蕾雅学生装的雷电芽衣站在一座学府的门口。

“班长，这里是？”

“逆熵检测到的第一个千人律者傀儡就是在这里，为了避免打扰到宿主的生活，她现在应该还在这座学校里任职，我们去接触一下。”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镜，符华看着大开的门口，“不用太紧张，我们进去就好。”

两个人就这样面不改色地走进了学府里。

学校里人不多，因为已经放了暑假的关系，但还有一部分老师仍在学院里工作。

斜照的昏黄阳光下，景色好像蒙上一层时代的滤镜，树荫下稀稀落落走过几个人影，和煦恬淡。

“……真好啊。”走在路上，雷电芽衣一撩耳旁的碎发，感叹道。

就在数个月之前，她还和这里的学生一样，过着相似但不同的生活。

现在圣芙蕾雅学院应该已经被天命的驻军占领了，极东的实际控制权又重新落回天命手中。

符华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带着笑意。

目标是在学校内任教的一位老师，经过前期调查，了解到她的经济状况不太健康，论文不断被退回，评教也不顺利。

找到教职工宿舍并不苦难，当符华叩响木门，房间内便传来脚步声。

打开门的是个面相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挂着厚厚的黑眼圈，欧美人修长的脸型配上浅棕色的长发，若是稍加打理应该也不难看。

但现在的她蓬头垢面的，模样极其颓废。

“又是逆熵的人……？你们好烦啊，如果要来找我的话，能不能帮我把贷款付了啊？”她看上去极为不耐烦，生活上的失意外加巨大的压力让她疲惫，失眠，现在还有些暴躁。

话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请等等。”符华伸手握住门把，那扇门便像是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放手！再不放手我就要报警了！”意识到对面似乎要采取暴力措施的女教师语气立刻激动了起来，“放手！”

“班长，先不要急，我有办法。”雷电芽衣低声说道。

符华一松手，那扇门便在重重的碰撞声中关上了。

“跟我来。”

半个小时后。

“唔……好吃……”蓬头垢面的女人从饭盒里抬起头，满眼感激地看着雷电芽衣，“饿死我了……这几天都没休息好，要是来得那些人都有你那么贴心就好了……”

芽衣一脸无奈，苦笑着坐在女老师对面，而符华则像是个保镖一样，在房间里站得笔直。

因为过于狼吞虎咽的关系，她数次噎住，芽衣也适时送上水，直到食物吃完，女人看上去似乎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呼……呼……好饱，你们来找我做什么来着？”

芽衣和符华对视一眼。

“莎莉女士，请问你还记得待支配剧场中发生过什么吗？”将手平放在大腿上坐正，芽衣尽量摆出一个严肃的姿势，问道。

“我真的不记得了！”像是回答了无数遍一样，莎莉的语气里带着疲惫，“如果没有日记我都还以为那是一场梦！天天站在人堆里讲大话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最糟糕的噩梦……”

“那……支配剧场消失以后，你有感觉到不舒服什么的吗？”

“如果抛开我的账单，失眠，还有被退回的论文的话，应该是没有了……”

莎莉略显颓丧地往后一靠，又看了眼雷电芽衣。

她眯起眼睛。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雷电芽衣歪了歪头。

她们两个肯定是在之前没有见过面的，但如果是千人律者留下的记忆的话……

她竖起耳朵，没有说话，静心等待莎莉回想起来。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莎莉思考了半天，忽然间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你就是ME社的大小姐雷电芽衣对吧！”

……白高兴一场。

……………………

所有千人律者的宿主都有一个特点，他们都遇到了生活中的极端困难，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崩溃下被拉入支配剧场，成为律者傀儡——就算现在律者被打败了，也并不意味着这些人遇到的困难就能够被解决，在逆熵片区的倒还好，但仍有大量的千人律者宿主身处天命和世界蛇的辖区内——按照如今的局势，那半数的千律宿主处境恐怕并不会好过。

并非是千人律者造成了世界上的紧张局势，而是世界上的紧张局势造就了千人律者。

走出门，符华默默地想。

宿主们并没有严重的反社会人格——但要是受到生活环境的二度重压，那就难说了。

“呀啊！”

走过拐角，一个年轻的助教打扮的男人迎面和雷电芽衣撞到一起，一屁股坐到地上，怀里的文件洒落了一地。

“抱歉抱歉，是我太急了！”那年轻男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慌忙道歉，又着急地低头整理地上的文件。

“没事，我来帮你吧。”

语气缓和下来的雷电芽衣也蹲下身体，拿起一张张散乱的资料。

符华无奈地浅笑，没说话，只是看着芽衣。

等到那个助教离开之后，符华看见了雷电芽衣忧心忡忡的脸。

“芽衣？”

“……没事，我只是在担心千人律者的事。”

“不必过于担心，战胜崩坏不只是我们的事，更是全人类的事——在上个世代，梅博士奉行的精英主义终究是失败了，这次，我们不会犯那样的错误。”

符华虽然比芽衣矮了半截，但话里的沉稳和自信却远胜这个刚刚长大的小姑娘。

“凯文他终究还是没有走出梅的阴影，在逐火之蛾的遗产上建立了世界蛇——但过去的逐火之蛾失败了，现在的世界蛇又该如何成功呢……”

凯文是世界蛇的领袖，这个芽衣知道，但这个梅又是谁？

“班长，梅是……？”她忍不住问。

符华摘下眼镜，将平光镜放在芽衣的鼻梁上，仔细打量。

“像，真像……”她瞳孔微颤，点点头，转身继续走，“芽衣，我们边走边说，你就当是……听一个故事吧。”

“嗯。”

“在上个世代，也就是现在提到的前文明，在崩坏全面扩散之前，我们也和你们一样，过着很相似的生活。”

“等到律者正式降临，有一个拥有天纵之才的人类横空出世，她牵头研发出大量的对崩坏技术，人类和崩坏，和律者正式进入胶着对抗状态——那个人就是梅，那时的凯文也不是融合战士、世界蛇尊主，只是逐火之蛾里一个很普通的士兵……当然，那时候的我也是……”

……………………

“白猫，准备收网。”

“明白。”

夜幕下，盐湖城的灯光璀璨亮眼，灯红酒绿的声色弥漫在最繁华的街道和嘴落魄的臭水沟，街边酒馆，旅店，大排档，肯德基甚至是沙县小吃的掩盖下，蛇的爪牙在其中滋生。

画蛇就不要添足了，多出来的东西，她来帮忙砍掉好了。

换上紧身作战服的琪亚娜站在楼顶，纵身倒下，落入漆黑的传送门中。

门后的人是一个衣着体面的酒保，在琪亚娜的长矛砸过来之前，他还在尽职尽责地调酒。

被一下放倒。

“空之律者！”

酒吧里人流不少，伴随着一声大吼响起的，还有数下枪响——以及腿骨被子弹打穿之后的破碎声以及男人的惨叫。

打过来的子弹数量和这个酒吧里的内鬼数量刚好对的上，一人一颗全部放倒。

一个点收网完成，她大跨步走入下一道传送门。

直到她走之前，酒吧里的一般通过酒客才后知后觉地惊叫起来。

“所有人都蹲下，双手抱头不许动！”

随后，逆熵的部队鱼贯而入。

【盐湖城据点受到袭击，花名册暴露。】

渡鸦收到这样一条消息。

自从世界蛇彻底暴露在逆熵视线中之后，双方的渗透和反渗透就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始了，世界蛇虽然在潜伏上的经验丰富，但是这全部都是基于组织自身的隐蔽性上，当双方堂堂正正的摆在世界舞台上对决时，逆熵就迅速压制了世界蛇组织在北美的扩张。

第一轮的交锋中，世界蛇打了逆熵一个措手不及，但在后续的交锋里，逆熵则彻底展现了一个老牌世界级组织的手段和魄力。

盐湖城据点的暴露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依旧符合情理。

甚至这条信息，也极有可能是逆熵勾引她落网的陷阱。

在逆熵找到自己之前……

剧烈的警告里，渡鸦低下身体，黑白相间的长矛从她脸上扫过。

但在这样巨大动作的僵直里，无匹的巨力打在她腰间。

伪装破碎，特制的装甲保护了她免受巨大的伤害，并在重心失衡的短暂瞬间之后找回姿态，取出枪支，朝着袭击者的方向开出一枪。

素白的手掌握住神之键的枪管，另一只手抓住了渡鸦的手腕。

“一条大鱼。”

琪亚娜冷漠地说。

保护手腕的装甲被捏碎，连同腕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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