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第十二章]


羽泽咖啡厅。

“嗯。所以，睦小姐，为什么我要被叫到这里来？”

榛名文襄看着古井无波的睦，第一反应是“喜玛达，我上次后台是不是泄露什么了”。

然而，睦只是悄悄递给了一袋黄瓜。

“我看得出来，祥子心情好了很多。虽然我不能帮她，她也会拒绝我。”

黄瓜？

嗯，日本作为一个花岗岩山体占全国多数的岛国，耕地狭小，确实不可能有什么瓜果产量。

不过为啥是黄瓜？

而且吧......装黄瓜的袋子，是一家至少中产阶级品牌的精致蛋糕店的......

正当文襄与空气斗智斗勇，猜测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深意，睦招呼了附近躲闪的服务员。

“立希，给我们再上一杯咖啡。”

文襄一看是立希，也是突然心肺骤停，心想这八婆在练习室兼职就仗着前辈耍威风，怎么好巧不巧在这儿也碰上。

本来吧，文襄是想要推辞的，像她这样入门都算不上的杂鱼，干啥非要喝咖啡呢？

但是若叶睦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已经决定了，有事要商量，文襄无奈，只好在家吟诗一首，在妹妹文鸣看精神病的眼神中出门赴会。

立希毕竟不是老板啥亲戚，老老实实端了一杯拉花。

虽然看文襄的眼神不亚于青藏高原的紫外线，好在文襄习惯了，低头数着网格桌布上的格子逃避现实。

“如果，我是说如果，祥子能跟所有人坦诚，其实，很多事不该走到今天这一步。”

睦默默拿出了一本浸泡的笔记本。

当年，大雨倾盆，当祥子决意离开，临走前给了睦这个纪念。

【我想要忘记。】

真的能忘记吗？

从叫上睦组团，拉上流量明星喵梦和初华，职业打工人海玲开始，AVE MUJICA真的能算忘记过去吗？

过于刻意的嘲弄。

“这个是祥子的过去。留在我这里毫无用处。送给你了。”

睦匆匆结账走人，家里也不是破天富贵的文襄自然没法接招，拿着这个笔记本也回了家，先看看到底什么名堂......

【内心满是憔悴 眼神颤抖不止

我在这世界孤独一人

这不断凋零的春季

每年都只予我冰冷......】

......“你好，我家不订报纸也不信宗教，这个地方没人吃外卖，如果有酒瓶砸出伤人请直接联系警署上门......”

丰川祥子如同兼职客服的行云流水，习惯性拒绝任何外人进入这个家。

或者，这个叫做家的酒鬼巢穴。

看着酒精中毒昏迷的老爹，祥子心高气傲，不想让任何人再看见自己最想隐藏的一面。

来人似乎知道为什么，没有继续，只是顺着门底下的投递口，塞了一张纸。

“又是哪儿来的传销？先说好我们.......什么！？”

这个时间点，能住在这块的人物都是当世牛马，所以大约要到晚上才能听见他们的鬼哭狼嚎。

能传出声音的，自然是门口那过于粗浅的吉他声。

单独论艺术造诣，这所谓的吉他不亚于弹棉花，弹奏得毫无章法，如果是半夜那绝对算扰民。

然而，唱出来的歌词却让祥子不得不直视那张纸。

上面写着的字，正是第一次，名为灯的少女所赠之物。

【春日影】





[chapter:第十三章]




直到看见丰川祥子气喘吁吁出门，拿着揉皱的纸拖自己远去，文襄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人和人相处需要了解另一方的风格。

比如，吃软不吃硬的祥子。

“你从睦那里听说了什么？我最不堪的过往？因为我母亲死了，我爹自暴自弃，家道中落，我和我爸被爷爷赶出家门，到这儿讨生活？因为我明明干着商业乐队的项目，却嘴上嫌弃那些傻白甜的过去同学？因为我都已经烂到这一步，还要被你抓着老底不放？因为......”

“先吃点东西，慢慢说。”

一根硕大的黑胡椒烤肠，香气已经让省吃俭用办企划的祥子垂涎三尺。

“我不是.......等等，不要走，再留一会......哼，我才不是因为这么长时间没吃几次肉，所以才......所以我都说你不要走了！”

祥子抢了烤肠，三两下吃得只剩木棍。

“哼，这都是你耍我的代价！”

祥子眼里的文襄啥也不行，要才华没背景，要天赋没能力，也就学习成绩凑合，但也达不到羽丘第一卷王的祥子之列。

这么长时间，只要祥子要文襄做什么，基本上做到了随叫随到，除了在学校刻意装作不熟，继续让丰川祥子表演着“不是我条件差上不起精英学校月之森，是我自己任性要来次一等的羽丘女校”的贵族假面。

也因为如此，文襄可能比任何人都了解，一个需要不断奔波的祥子要面对什么。

睦和素世继续活在精英子女的圈子，她们出手不菲的理所当然是风里来雨里去的祥子不可比拟之物，她们记忆的祥子也基本停在过去那个家境尚可，足以和她们兴趣消费平等的“丰川祥子”。

“我可不像你，一天到晚总是在装。先说好，这次算我赔礼道歉，上次搬乐器慢了一分三十二秒。”

直接说“我请客”，祥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以为是被嫌弃家贫，铁定是不接受的。

但是如果换个说法，因为“我有错”，所以“我赔礼”，祥子宽宏大量一把，加上确实生活拮据，半推半就也就收了。

说罢，文襄拿了慢慢一小袋的便利店食品。

面对琳琅满目的烤鸡面包香肠三明治，祥子强忍住嘴角的眼泪，手接过了“赔礼”，嘴上不轻绕文襄。

“那是，我宽宏大量，能让你继续干活。”

文襄随手拿出了笔记本。

“如果你需要，我会把这个本子，连带着这张纸一起烧掉。”

祥子踟蹰片刻，最后选择一口咬断肥硕的烤肠。

“算了。你留着吧。”

当初的丰川祥子为什么要组建乐队？

也许只有本人才能解释，为什么仅仅一场蝶团演唱会，就能让在爷爷面前装乖孙女的祥子要搞摇滚。

过去的白月光，是否是真实？

不如说看到了立希的自卑感，看到了素世的依赖心里，看到了灯自闭之下的丰富情感，看到了睦被父母压抑的天性。

不同的是在四季温暖花开的岁月，白月光祥子不需要弄脏自己，当一个观世音菩萨般的大小姐，仿佛赐予所有人情感和人际的恩惠，离开了她，Crychic也不复存在；

今天的她，继续洞察了初华一贯对丰川家财富地位的仰视，喵梦赚热流量的功利与背后的隐情，睦在素世与家庭双“重力”的压抑加剧，海玲要靠流量正式走上职业音乐人的梦想，然后利用这些团结在自己名下，组建了商业企划“AVE MUJICA”。

说到底，祥子一直自私，一直利用着有价值的所有人，一直带目的性，以前需要演大小姐，现在需要演职业经理人。

今天的祥子，和当年的祥子，还是同一个人。




[chapter:第十四章]



文襄默默收起了笔记本，也接过了祥子揉皱的草稿纸。

如果只是纯粹的利用，当年那个小企鹅的稿纸，不值得祥子没有撕成碎片。

何必逞强呢？

“如果我说，只要你愿意帮助我，我想，组建一个继承crychic精神的新乐队呢。”

文襄看着祥子震惊的眼神，轻轻弹了祥子脑瓜崩：“我知道已经有MyGo了，你的故人也不会是我未来的伙伴。但是，能够继承当年的精神，未尝不是音乐所要的情绪价值。”

音乐如果失去了情感，也不能称其音乐。

祥子自认为的自私，让高松灯第一次愿意走上内心极度恐惧的外界，让长崎素世第一次能摆脱“小家长”的束缚，让椎名立希第一次找到不同于高大全姐姐的新路，让若叶睦即使是一时也能不用当压抑的“好孩子”。

如果自私能够让对方获得前进的力量，那么自私不过是双向交易的动力。

时至今日，AVE MUJICA也让海玲第一次走上国家级舞台演出，让睦能直面好孩子假面破碎后的宣泄，让喵梦在玩世不恭之后迅速体会了人生丰富，让初华不仅活在纯商业项目SUMIMI的世界。

祥子还是那个祥子。

MyGo只是维持了祥子最后希望缔造的梦境。

“哼，你脑子只想着你自己呢。”

祥子轻描淡写，走路却还是不由自主打颤。

人心险恶，尤其是家道中落以后，祥子在背后不得不面对翻天覆地的剧变，经历了这一切的她，其实自嘲对这都看开了，不然也不会AVE MUJICA刻意表现出张狂。

“对了，如果后面需要打工，我还买了罗森的能量饮料，不要谢我，后面舞台演出帮我揽个服装组的活就行了，多谢啦。”

看着文襄离去后留下的能量饮料，想到今晚确实还有兼职要做，祥子不由得一抹微笑。

睦和素世对她再好，说到底已经是不同收入水平的人，人一旦消费水平不能持平，感情不能抹平生活细节的柴米油盐，往后的靠近只能带来愈加深重的痛苦。

其他队友说到底带着很强的目的性，虽说目的性确实是她拉拢的源泉所在，却导致了所有人不可能有太深的心理依恋。

即使是看上去最拥护自己的三角初华，至今也没有亲眼见到祥子居住的破烂出租屋，也就没有破灭能让祥子利用的所谓“愿望”。

反而是这个七窍通了六窍的榛名文襄，确实笨手笨脚，确实毫无天赋，却靠着努力一点点积累摸索。

刚才祥子的评价很重，其实比起最开始的印象，能感觉出来文襄在没有人长期指导的情况，还能摸索出一些音律。

初华的栽培也许能让她更上一层楼吧。

“哼，是你送我的，不是我找你要的。还不是你的错？”

说罢，祥子一边吞咽奔涌的泪水，一边吃着琳琅满目的美食。

从爷爷把她和老爸扫地出门，平生第一次，有人愿意给自己投喂这些东西，没有看不起她的真实家境，没有看不起她目前的努力，没有看不起她刻意隐瞒的真相。

但凡换任何一个人，包括传话的睦，又有几次愿意主动来祥子身边，目睹祥子一落千丈的实际消费水平。

人们会本能远离不幸的人和事，因为沾染霉运只会让自己也不幸，增加被拖下水的危机。

无论不幸来自贪婪粗鄙，还是命运多舛。

祥子刻意的疏远，退出Crychic的决绝，让过去包括睦的所有成员，无论是素世和灯的依恋，立希的敌意，睦的两面不是人，都能建立在“丰川祥子没有一败涂地”的虚假之上。

“我吃.......我吃......都是你的错.......做白日梦，做白日梦！”

继承Crychic的精神？

连那个故作阳光，实际虚荣的爱音都做不到。

祥子苦苦挣扎，最后得到了“四不像”的AVE MUJICA。

你凭什么做得到？

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凭什么承担别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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