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你的愿望，伤兽驮伏
天也不知道你的故事，地也不知道我的过去。
我匍匐在无垠的黑暗里，每天睁眼渴望见到的都是你。
但是为什么再见到你的时候，你会那么生气呢，纹溪？
为什么要用如此憎恶的眼神对着我，你从何处找来的光矛，刺穿了我的心脏，可是我死不了。你更加愤怒，呼喊着冲上来，将我的脖子狠狠拧断。但是即便这样，我依然无法死去，你的愤怒也无法平息。
里斯满眼泪水，他想起了一些残破的回忆，那是在龙谷事件之后的一段回忆。现在的他一直处于一种昏迷状态，魔力在体内到处暴走，尽管弟弟有在用力压制他的魔力和记忆，但是现在也实在是做不到了。
那场如同地狱一般的运动会结束之后，利斯弟弟靠着白灵的传送门非常勉强地将哥哥拖回到家，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养父养母的房子有家的感觉，说来好笑，因为在外界的一片混乱与混沌中，这里是他们唯一的避风港。没有人会来关心他们而寻找，也暂时没有仇家知道他们的居住地而过来寻仇。
利斯疲惫地趴在哥哥的床前，纹溪，也就是黑羽的记忆已经彻底压制不住了。除去在龙谷前和龙谷后的那些记忆因为和里斯哥哥的长久性消除是同一种，暂时黑羽还无法想起，不过也没什么必要了。他之所以一直动用魔力维持着黑羽的记忆操作，只是纯粹为了哥哥的愿望罢了。
这个可怜的哥哥，他的魔核用着他的身体杀了无数的人，摧毁了难以计算的幸福家庭，在他接受弟弟的长久性记忆操作前，最后的愿望只有一个。
“对不起，利斯。我知道哥哥的要求很任性，也会对你造成很大的伤害。但是我只希望，我可以和黑羽还有你，一起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我想，有这样作为一个普通少年的回忆…哪怕我死去了，也记得我做过一次普通人…”
利斯叹了口气。
笨蛋哥哥，你这个任性的愿望，让我费了多少心思。
再次找到白灵，为了达成哥哥的普通生活而答应做白灵的使徒。而白灵提出的要求就是稳定那个白灵做的人偶，第六使徒小哈的灵魂记忆。
若是想要直接操纵记忆，需要先击垮对方的身体或者心灵，因此又让白灵和小哈协助自己击垮黑羽这样才能操纵黑羽的记忆，让黑羽以为自己是自愿来到兽人学院，又不小心被白灵发掘成为使徒，而且和里斯兄弟一直过的是普通人的生活。
在将他们两个人的记忆都操作好之后，为了带有一丝真实感，也是为了不被一些猎人或者龙察觉，利斯甚至连自己的记忆一同修改了。只不过他的记忆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唤醒，除去那本日记有唤醒口令之外，更多都是在黑羽或者里斯哥哥有一方记忆不稳的时候。
他的计划并非完美，这中间出了很多纰漏。
他们这里选择被领养的人家似乎不太好，养父养母的心毒辣的很，经常是体罚伺候，特别是有一天养父无意之间发现里斯的魔法，作为一般民众的他满脑子都是报警。
所以他被失控的里斯一掌拍成了肉饼，在墙里镶嵌着，恶心的场面甚至让养母当场发疯。就算是利斯操纵了几次养母的记忆，也因为养母的状态实在是过于崩溃，要耗费的魔力量和心神已经超越了他的日维持量。
利斯的魔力量其实是被白灵赞叹的。
若你是有攻击能力的使徒，可能会成为我见过最有潜质的巫人，没想到你们的已死的亲生父母这么幸运，生下了一对儿高魔力的双胞胎。不过可惜，你的志向仅在于你的哥哥，然而里斯也因为被魔核反噬疯疯癫癫的，对不起你的能力。
白灵的赞美利斯没有放在心上，他每天都要用这份魔力维持里斯哥哥，黑羽，还有自己的记忆操控状态，这个魔力是应该有的。只是，因为偷懒不愿再加固养母的记忆，让她在某一个发癫的时刻跑上了街，像疯子一样四处嚷嚷着他家有个超能力的养子杀了她的老公。
利斯很后悔，他当时应该请小哈过来顺便把养母杀了的，但是为了让里斯的普通生活不要变得失去“家”这个层次的温暖，他才留了那个祸患一命。
养母的话被街坊当做疯子，只是一些猎人听到后别有用心，向上级汇报了该事，便有了那天下午，一群警察来到他家抓捕哥哥的那一幕。
那天利斯的眼神，并非一种冷漠，更像是憎恨在冰冷的燃烧着。世人皆惧怕魔法，明明不会伤害他们，却只是因为有伤到他们的能力，而赶尽杀绝。
他无奈，没有攻击能力的他，更多时候都是隐忍着。
里斯被那群警察抓走的那一天，利斯足足用了更多的魔力去弥补。首先是残忍无情杀害了所有警察的里斯，因为受到了大量刺激而直接解除了利斯的魔法限制，在那个小小的楼道中，鲜血和断肢将整片日常生活化作血红。
利斯其实知道的，那些不是普通的警察，而是一支猎人队伍。然而失控的里斯可以说是无人能敌，至今为止唯一吃下一击而没有立刻死去的人，只有黑羽的养父，也就是那个白龙骑士。哭喊声在整个居民区不绝于耳，里斯站在尸体之上，咧开嘴笑着，将那个队长级别的猎人的下巴用黑色的魔力扯了下来，又将他挂在空中，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折断，塞到了那个已经挂在空中没有接拢喉咙的的嘴巴中。
利斯弟弟，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弱小的家伙们，都被我变成玩具了。
魔核覆盖了里斯的心声，张狂地向利斯笑着，一旁的养母吓得已经失禁，坐在地上几近崩溃。利斯只当是一场闹剧。
快收拾掉吧，你知道我还是会封印你的。
利斯看着还有一点气的猎人队长，叹了口气。
他能感受到一个人的情感和读取他人片刻的记忆与想法，这个猎人队长看到自己的所有朝夕相处的队员都变为一堆肉泥，自己也即将被残忍杀害，恐惧和愤怒，还有一丝侥幸。他的弟子，因为还没到火候而没来这次行动，至少还活了下去…
啪！
里斯玩腻了，他把猎人队长的头直接捏碎，因为利斯靠的比较近，所以他将整个残渣都用魔力在空中焚烧掉了，免得脑浆和血溅到利斯一身。
“我是不是很贴心，这次可以多待一会儿吧？”
里斯看着自己的遍地杰作，非常满意，这就是他的杀人艺术，魔法界的格尔尼卡。
“拜托，格尔尼卡的寓意和你这种完全相反。滚回去哥哥的身体里吧。”利斯对于杀人不眨眼的魔核里斯非常恼怒，特别是读到了这个魔核的想法后，对于生命的不尊重让他比憎恶猎人更加憎恶魔核。
就在利斯即将发动魔法的时候，意外情况又发生了。
“里…斯？”
过于担心里斯的黑羽，在听过白灵的话之后急匆匆地赶来，却不知道这也是白灵的一环。
现在想来，那天黑羽出现在现场并非偶然。只是当时的利斯也没有想到，这就是他的魔法接二连三崩塌，陷入白灵圈套的起点。
“纹溪，是纹溪……”魔核里斯的手兴奋地颤抖着，黑色的雾包裹着他的身体， 整个人的身形膨胀了一圈，化作了一只漆黑的巨狼，尖牙利爪无不闪烁着黑色的光芒，从口中滴下的贪婪口水腐蚀着地面，这一整层反魔法anti magic外壳，任何一方军事力量将会无不眼红。这用来保护重要武器的黑色物质，只要薄薄一层就可以抵御所有的通常魔法攻击和大部分物理攻击，然而这绝望的外壳厚度由一个巫人而生，对于他的对手来说无疑是一己之力抵抗一国之兵。更加恐怖的是魔核里斯的漆黑狼爪，也包含了反魔法的毒素，只要被击中一次就再无反抗的机会了。
黑羽并不知道里斯的实力，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危险。他知道眼前的东西并非里斯本人，只有半颗自身魔核的身躯依旧矫健，在大幅度减慢所有人的时间洪流中向后退去，但是他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里斯现在身披“拒绝”的外壳，无法被魔法影响。
本来没有预想到这件事的黑羽，没有和里斯拉开足够远的距离，里斯瞬间扑了上来，黑色的利爪挥向黑羽的身体。
不行！就算是为了能够继续稳定哥哥的心神，也不能让黑羽死在这里！
利斯着急地发动魔法，蓝色的魔力形成了一把弓箭，可以封印他人记忆的魔法矢，也象征着利斯的魔力早已不像在龙谷那一战时微弱。只是他依旧无法随意操纵记忆，还好，只要是魔核占领哥哥的身体，就意味着哥哥的心灵至少是崩塌状态的。而且尽管里斯有着非常恐怖的一层反魔法外壳，却无法“拒绝”弟弟，因此利斯的魔法对里斯总是很容易生效的。
得手了吗？
利斯不像他的哥哥不受魔法效果影响，他中了黑羽的时间减缓，望着哥哥扑上去的背影，他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哥哥先撕裂了黑羽，还是箭矢压制了哥哥。
“呵……”黑羽颤抖着，他的胸前浮现出一大块被里斯留下巨大爪痕的银白色铠甲。利斯记得，这个铠甲和那个白龙骑士身上的如出一辙，看来在那之后，黑羽应该得到了那个白龙骑士的魔核赠予。总之，这铠甲居然让黑羽挡住了里斯的一击。也多亏了利斯及时射出了需要大量魔力可以立刻进行记忆操作的箭矢，让里斯的爪子没有刺破黑羽的身体。
里斯应声倒地，黑羽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你是，我记得你是里斯的弟弟。”
“纹溪。你这家伙，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利斯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质问着面前的黑龙。
“纹溪？你在叫谁？”黑羽环顾四周。
“就是你，总是想要从我身边夺走哥哥的家伙。”利斯看着黑羽，知道自己被白灵害惨了，黑羽出现在这里一看就是白灵搞的鬼。“你就给我继续扮演好你维护哥哥日常生活的角色吧！”
利斯双手合十，不等黑羽放魔法，埋藏在他体内的记忆之种就已经生效了。
这还只是利斯的第一次失误而已。
更加离谱的第二次失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两个人定下了龙约，又缠绵在了一起。
那一晚，利斯气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一想到所谓的日常生活，居然是哥哥要和黑羽一起同吃同睡，甚至还耳鬓厮磨，水乳交融，他就失眠到要对自己释放操作记忆的魔法。而且黑羽怎么会直接对哥哥用龙的约定，那种将全部身心交给对方的契约，直接无形中加大了利斯需要操作记忆的魔力量。唯一的好处是就算是黑羽某一天再想起之前的记忆，也因为契约的关系而无法再对哥哥动杀手了。
从一开始答应哥哥这种事就是错误的，也不该被白灵怂恿的。
但是，为什么会答应哥哥。
利斯坐在哥哥的床边，看着像是发烧般痛苦呻吟的哥哥，轻轻为他拂去毛发上的汗水。
虽然从未过普通的生活，颠沛流离以天为被地为床的日子是常态，可是利斯却从未抱怨过一次，一直有着远超这个年纪的成熟。他很清楚自己心中的悸动，从很小的时候，还在那个村子中，他就明白为何要诞生的意义。
我是为了你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呀。
既然有了你，为什么还要生下一个和你长相如此相似的我，一定是上天为了让这个被命名为利斯的灵魂遇见你。
哪怕你爱上了别人，与他相爱，又被他所憎恨，也未曾看我一眼。我也会一直这样注视着你。
利斯俯下身，把额头贴在哥哥的脸颊上。窗外时不时传来刺耳的爆炸声和惨叫声，但是这个不被人所记得的小居民楼，就是最宁静的避难所。
“利斯……利斯？”
里斯睁开了眼睛，映入眼中的是白色的毛发，刺的他痒痒的，他刚刚在做一个很漫长的噩梦。在梦中，他被黑羽杀死了很多次，为什么黑羽会如此憎恶他，为什么这梦又如此真实。
“你醒啦，哥哥。”
真实，是因为这是…自己的记忆。
运动会，龙，猎人，使徒。
战争，屠杀，断肢…
白灵，尘，小哈，托尔。
黑羽？黑羽在哪里？
第八使徒…
“利斯？！”里斯看着自己的弟弟，本能地后退。“你，你是第八使徒？！”
“是的，哥哥，我为了某些原因，和白灵签了个契约。”利斯平淡地说着，他没有再次删除哥哥的记忆，他想要让哥哥明白一些真相。
“不可能，你是，你就是第八使徒…！我的记忆，我的记忆是你取走的！”里斯崩溃地叫着，他怎么也无法联想到一直以来缺失的记忆拼图，一直让他担惊受怕的第八使徒，以及白灵身边的帮凶是他的弟弟。“你…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你在帮助一个恶魔！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联手？我陷入他的手中也是你做的对吗！”怀疑的种子在里斯的心中开花，之前被警察莫名抓捕，生活中的不协调感竟然都是他的亲弟弟做的。而他却蠢得没有发现。
“不，那不是我做的。”利斯知道哥哥会像这个样子抓狂。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这最初的原因，都是来自于你的某个愿望。”
利斯向前挪动一步，却被里斯的魔法无情地挡在那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就拉大了。
“你都承认了对吗，我不许你再…再篡改我的记忆。”
“哥哥，你又像这样把你不想接受的事情通通拒之门外。但是这一次不行了，我们的计划失败了，我不会让哥哥一股脑想起过去的所有痛苦回忆，但是至少，在现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我们兄弟两个继续努力活下去好吗…”
“别开玩笑了！”里斯伸出手，想象着之前拒绝的魔力，利斯被里斯的强大压力击退数步。但看来里斯只是威慑罢了，如果真的用力的话，可以把利斯直接碾成肉泥的。“黑羽呢，你又把他怎么样了？你知道你这一次害了多少人吗！”
“一直在杀人的都是你！”利斯愤怒地驱动着魔力，将运动会时里斯在那片场地如同恶魔般席卷着整个场地的记忆全部还给了里斯。尽管里斯有着拒绝魔法的透明墙壁，却无法抵挡利斯的魔力。直到现在，他也依然想要相信弟弟。也因此，他的脑海中浮现了那些画面，那是他化作地狱中的饿殍，吞噬着生灵的模样。
“那是，我？”里斯不敢相信，他的视野中都是一片血红，从黑色的身体中伸出了无数的魔力之“手”，将所有碰到的人撕成碎片。龙也好，猎人也好，甚至还有一些无辜的人们。“你骗我…这是假的记忆…”
“哥哥，那就是你，那是被魔核侵占了心神的你。”利斯看着逐渐颓软下来的哥哥，不禁心疼起来，一直以来，哥哥都是这样艰难地接受着这个事实，特别是随着记忆的增长，一些回忆变得越来越难以接受。
“那是我，我的魔核…”
“你的魔核和你是一体两面的，不同于驱使与被驱使的关系。”利斯靠近哥哥，里斯已经不再有布置墙壁的力气。“它是你憎恶世界的那一面，你越是讨厌自己、诅咒命运，它就会愈发侵占你。而你本身的魔力和能力可以与世界上任何一个巫人为敌，也让那个家伙可以藉由你的身体消灭所有的生物。”
“为什么，为什么它要一直杀人……”
“因为你觉醒魔核最初的愿望是‘除掉所有人’。所以它只是反应着那个时候的你的本心。”利斯抱着哥哥，感受哥哥在自己的怀中有些颤抖的感觉，眉眼轻轻下垂。他握着哥哥因为情绪低落而冰凉的肉球，把自己肉球上的温度传给他。“我喜欢哥哥，所以我想让哥哥一直在我身边。那个时候，我和你一起觉醒了能力。”
里斯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有从来到兽人学院之后的记忆，但是他又觉得之前的记忆也许不想起来会比较幸福。他逃避了，躲在弟弟的怀抱里，轻声呜咽着。窗外的炮火声如同雨滴般降落在城市中，浓烟遮住了本来晴朗的天空，远处的高楼大厦泛起了一片红光。
兄弟二人就像普通地在阴天的房间中取暖，仿佛世界与他们无缘。
利斯看着再次沉睡的哥哥，手中的魔法从抚摸着哥哥的脑袋上收回，他看着哥哥平稳地在他的大腿上打呼，缓缓擦去了自己嘴角留下的血。
那个时候，我觉醒了魔核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我可以用仅存的生命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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