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曲目
Improvisation

——序
“例行检查。”
坐在她身旁有些百无聊赖的马克正驾驶着这艘被命名为“镀银马车”的小飞船飞向编号为Tahiti的量子扇区。“哎哟，你就是又想出来玩了吧，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当你的车夫可真没劲……哎哟。”
一阵力道柔和地把两人所处的小飞船抛向上空，马克挣扎着摆弄着控制杆才又让它平稳地落回既定的轨道中。“这些脉冲也是你制造的吧？”
“嗯，没错。”今天的莉诺尔穿着朴素的布制长裙，绑着蓝白的花格子头巾。“你不觉得就像是在乘坐一班刺激而又永远不会出现安全事故的过山车么？”她拿起身旁手套箱里的一小瓶咖啡喝了一口，并为自己设计的冷藏装置感到满意。
“不觉得。首先我不喜欢每次在飞船快要翻覆过来的时候拼了老命一样让它恢复平稳，其次要是你把规模弄大一点就真的百分之一百要出事了。”
“哈哈，对啊。保证安全是首要责任嘛，然后接下来就要试着让无聊的生活变得有趣些了。嘿嘿，我们来了，大溪地镇。”
整体幽蓝的空间内终于出现了一个集群，光点的集群。这是到达扇区的一个信号，马克再三确认过这里就是他们要前往的Tahiti扇区。其实他也没有特别反对这次出行，因为在控制面板上这里已经报错好几个星期了，解决了问题也就会让恼人的蜂鸣器停下来。
哦，还有身边这个小家伙的叫唤。
——
“马克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去那里玩啊？因为目录的位置脉冲有些强烈所以似乎不能通过代码解决了。”
“……下次再去吧。”
听到莉诺尔又开始准备负责维修的小飞船，马克就感觉头皮发麻。驾驶小飞船仿佛是他唯一学会之后就不想再运用的技能——不仅是因为漫长而劳神费力的旅途，还有到达目的地之后各种位置的麻烦事。因此每一次扇区需要手动维修他都会拖延到极限。
“原来叔叔又在对根目录进行分类啊？”应该是完成了飞船的常例检修，小家伙又蹦蹦跳跳地来到面无表情坐在电脑椅的马克身边，开始握起小拳头轻轻锤着他的肩膀。
“嗯。”
“正好是时候来试一下我的新归类算法了，嘿嘿。”
马克见她掏出了一个U盘一样的东西，插上了手边的控制面板。屏幕上当即弹出了一个带着进度条的小窗口，标题是“Magic ⭐ Sort”。
有意思。
马克放下了鼠标，靠在椅背上默默看着不紧不慢前进着的进度条。“这么快……就不耐烦啦？”
“没有没有……你别！”
莉诺尔应该是猜到了马克心中所想的内容，便会心一笑打了个响指。机房顿时吵闹了起来，带起龙卷般强劲而不稳定的一阵气流。这是所有机架上的风扇都开始全速运转的信号，本来舒适的体感温度也顿时升高了好几分。
“唔……没必要升频吧？稍微等个一分来钟也没什么的。”马克忍不住擦拭起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来，看着进度条飞快地奔向终点。这样做不可避免的代价就是机房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都会不得安宁，因为这些风扇使用的是快升慢降的策略。
“马克叔叔也没必要在这边呆着啦，因为工作已经完成了，呐……”小小的手抓起了鼠标，打开资源管理器检查了一下文件目录。“是的，一切都像预想中的那么顺利。是时候去放松一下啦！”
白色的一大片棉絮状物体是这儿模拟的大气层，因为在操控飞船着陆的时候马克注意到了侧舷上擦出的火花。
“坐稳了，莉诺尔大小姐！”
“知道啦。”
飞船抖动着，自动驾驶系统不停地一点点修正降落划过的完美曲线。即便如此，马克还是精神紧绷地盯着HUD上显示的各项参数指标。不经意的一瞥，不起眼的一个地方，小小的一盏安全带警示灯仍然闪动着红色的光芒。“但愿是它坏了。”
警报的嘟嘟声很轻松地就被窗外传来的啸叫声盖过了。
“嗯，很美的一片草原。”莉诺尔则好像没有一点紧张，好奇地看着窗外迅速放大的景物。不多一会儿，宁静的四周便充满了引擎反推力的轰鸣。把飞船稳稳地降落在地上，马克在打开座舱门之前仍然一条不落地落实着检查清单：“大气正常，湿度正常……不要这么早就解开安全带啊？”
“嗯……”莉诺尔摇了摇头，两腿有些不耐烦地前后荡着。“我创造出来的诗云，还会放什么有毒有害的东西进去么。”
“这可是出了问题的扇区啊。”
“又不是出的这么大的问题……你看这里的住民不是好好的嘛。”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伤害我们？”
这才刚刚降落，就开始有好奇的住民围上来看这个前所未见的飞行器。马克还是要求莉诺尔在自己做完检查清单前不能下飞船，而这给了更多住民过来凑热闹的时间。这些人怎么好像都没有工作的样子……马克默默念叨着。尽管看起来不像是在举办欢迎仪式，但他们都没有携带武器等危险的器具。
“真是的马克叔叔，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嘛。”
跳下飞船的莉诺尔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儿的空气——不错，正如来时的#256HAHQ区域一样清新，以地球为蓝本模仿的大气系统工作得很正常。“看起来都不错。”
“是啊，我们非常喜欢这里。你们是……外面来的旅行者么？” 为首的一名穿着休闲西装的男性还是发问了。
“非常抱歉打扰你们了，我们是……”
莉诺尔飞快地向马克使了个眼色，后者只好赶快住口。
“嗯，我们是从乌德扇区过来玩的，早就听说这边环境宜人但一直没机会过来参观一下，唉。”
男子像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哦，是这样。我们这边也很少有旅行者过来……欢迎你们。”
“嗯，谢谢。”莉诺尔背上了小包，冲着男子笑了笑，轻松地化解了住民对他们突然造访感到的不解。“那你们就好好玩吧……说不定到时候你们就想留下来了，哈哈。”
会有人如此的喜欢自己的家园，马克可谓是前所未见。不过说实话这儿确实是挺美的：据住民介绍，他们降落的这个地方叫斑斓草原。穹顶之上的光源为这儿生长的植物提供了日光所远远不及的养分，让植物也长成了它们喜欢的模样。虽然大体形态和#256HAHQ的植物差不多，但颜色就大大丰富了：红色，蓝色，紫色，黄褐色……小腿高的茅草长成了一大块草甸，如彩虹一般绚烂却不显得无序。
“嘿嘿，还有些小花藏在里面呢。”莉诺尔开始蹲下来寻找空气中淡淡芳香的来源，果然在草叶的分叉处有了收获。“比起这些茅草，花朵好像就显得相对黯淡了啊。”
“嗯，是啊。”马克注意到的倒是空中漂浮着的大小不一的热气球。蒙皮上涂抹着，或是绣着活泼的色彩、纹理和图案；就连下面挂着的小小的载人篮子都很难找到一致的。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欢愉的气息。
等马克和莉诺尔回过神来之时，方才围观的居民们已经散去了。“可惜，我们好像把这儿草甸的造型吹乱了，哈哈。我们到镇里面去看看吧，马克叔叔。”
“嗯。”说罢，马克也从飞船上拿来了背包，关上舱门后和莉诺尔一起往路上走去。“估计不锁也没什么问题，这儿的住民好像都对这飞船并不熟悉。”
这个小女孩同样一点都不担心，哼起了小曲。“马克叔叔，不要戒备心这么重嘛，他们可都是好~人。对什么都提心吊胆的，就体会不到生活的乐趣啦。”“……”被她这么一教训，马克的心情有点复杂。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看出这个扇区有什么问题啊？

一高一矮的两人手牵着手，踩在铺好的石板路上。石材的选取多少有些随意，不光大小、形状不一，种类也不尽相同，踩上去便会吱呀叫着往旁边稍微偏移几分。没走多远，路边就出现了一个精美的石碑。“欢迎来到大溪地。”
“不仅有了雕花，字体也用不便宜的朱漆刷过，啧啧。这就是建立在讲究上的随意么。”马克也不禁对这里产生了一些兴趣。建筑物大多是仿古的风格，用木材与混凝土、石头修筑而成的两三层高的屋子。但每栋房子同样拥有着不同的风格：这家在房顶上铺了琉璃瓦，那家又在玻璃窗里嵌入了铅条。两名访客自从来到这个扇区之后就没有停下过对这儿景物的赞叹：“原来不整齐……也能这么漂亮啊。欸这什么味道？”
莉诺尔突然扯了扯马克的衣角。令人放松的薰衣草花香，从街角一家小小的店铺里面飘了出来。“大概是花店吧。”但两人走近后，才发现是卖饮料的铺子。墙上的画框里贴着一束薰衣草，马克甚至分不出这是画的还是真花压制出来的。
“这一周是薰衣草限定哦。”木制收银台后面的店主和善地接待了他们，拿出一张菜单：“花茶，奶茶，奶昔，冰沙，都是薰衣草口味的。想试试哪种？”“我试试花茶吧。莉诺尔呢？”
她少有地犹豫了一下，“这个沙冰……很有意思。那就试试这个吧。”
“好~请稍等。”
吧台前的高脚凳虽然稍稍有些摇晃，但坐起来也挺舒服的。马克把背包放在一旁，开始出神地看着街边经过的行人。没有人像是要赶路的样子，都在用自己喜欢的步速走着，即便结伴走在一起也没有大声吵闹。衣着的风格倒是挺统一的，一致的休闲，就像……度假一样？
“嗯~嗯~”莉诺尔闭上了眼睛，伸出食指对着他摇了摇。“看来你还是不太会享受自己嘛，叔叔。给你的一些玩一样的工作都是应你的一些要求……不会是太累了吧？”
“确实跟玩一样。”
“那就让你艺术家的那一面来主宰你的大脑嘛。我喜欢~你不是没有理由的。”

回想了一下，马克确实有点不太分得清自己是在给这个无所不能的造物主打工，还是在陪她玩；什么是工作，什么是玩，其间的界限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他还需要时间来熟悉这一切。

店主很快把两人的饮料端了上来。“花茶最好热着喝哦，随着温度下降花香也会逐渐‘凝固’。这个沙冰就在它全部融化前吃完就好啦。”
“谢谢。”马克礼貌地接了过来。“二位是新来的吗？好像我们之前没有见过。”
“是的~你们这儿很棒……沙冰也很棒。”
“哈哈，谢谢。请慢用。”
无色的沙冰盛装在透明的碗内，绛紫色的汁液自沙冰顶端淋下，一条条随意地渗透进了沙冰里。蘸着汁水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先是花香，接着是迫不及待冲上味蕾的甜味。充分融化之后，才又有一丝果酸浮现。“欸，即使不沾到那个花液也还有味道哦。”莉诺尔明显对这份甜品非常喜欢。“唉，要是马克叔叔也能经常做给我吃就好了。”
“算了，我离厨师还是差得太远了……啧。居然以花为主以茶叶为辅，很新奇的花茶。店主应该花了不少精力来研发这款饮料吧？”
“嗯，用了快一个月吧。“
虽然新鲜的薰衣草花瓣好像很少，但深棕色的茶叶很明显是经过了发酵工艺的，大概本身就已经蕴含了不少薰衣草花香的成分……醇厚之上配合上新鲜花瓣的一些清香，形成两层相互交织的奇妙滋味。细细品味之后咽下喉去，花香茶香却又很快地消失无踪，让有些意犹未尽的马克不得不再喝一口。
因为没有太多回甘的余地，马克和莉诺尔都很快享用完了自己的饮品/甜品。“多少钱啊？”
“两盘片。”
“盘片？”
“额……”
两人又同时想到自己身上并没有这边的货币。但谁又想到会在这边消费啊？
“哈哈，阿姨，不好意思，我们身上好像没有带钱呢。”莉诺尔跳下高脚凳，笑嘻嘻地提起缝在裙子上两个空空如也的口袋给店主看。
但店主并没有暴跳如雷，只是好像有一点小失望。“唉，这样吗。虽然一开始就看出你们大概不是本地人……”
“那为什么还给我们点单呢？”
“那是因为……你们不给钱也没什么问题。”店主的脸上换上了微笑，好像妈妈在引导两个充满了困惑的孩子一样。蹲下身去片刻之后，她把若干黑乎乎的金属硬币放在两人面前。
“二十盘片，你们留着花吧。虽然建议你们买东西的时候还是照着标价给，但是给一两个意思一下也没什么问题——最最好还是不要不给。如果用完了，可以去镇上的银行把你们的每日份额领了。”
“……？”
两个旅行者惊讶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这个好心的店主打算简单地给他们介绍一下这儿先前发生过的事情。“差不多人人家里都有一堆盘片的，具体数量不是很清楚，但想有几堆也没问题，因为也多大的区别。前几周坍缩爆炸之后大溪地扇区就多了一堆盘片，你们看。”
大小相近但形状不一的盘片上面雕刻着一道道整齐的纹路，在日光中微微泛着光泽。还真有点像黑胶唱片——只不过是金属做的。
“但是……你们售卖这些商品还是需要成本的吧？”
马克提出了他最后的疑问。
“成本当然是要的，毕竟不可能无中生有嘛。但是每一个这种盘片都存储了巨量的信息，多到能承载十几个大溪地扇区……当前的大溪地扇区。只要丢进这种小反应炉就能生成差不多任何我们想要的物质。，者是纯粹的算力。光是用来制作饮料，估计能做好几辈子吧，哈哈。”
店主笑了，慢慢用茶勺搅拌着面前她给自己泡的一杯花茶。
“这就是你们看起来都……好像在无忧无虑地享乐的原因？”
“没错。满足各种低等高等生活需求之后，还能做的不就是好好享受这里的时光么？哦请稍等一下。”店主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传单递给仍处在惊讶之中的两人。“这个是镇上的地图，你们可能会用到，是政府给可能到来的旅行者准备的。但我们并没有制造新的太空港或者飞船之类的交通工具……因为没有人想离开这里。不仅开销很大，而且现在找一片那么大的空地也很困难。”
“不是有片很大的草原么？”
店主笑了，“你说的是斑斓草原吧，那可是我们的标志性景点。他们就是看到你们……嗯，造成了一点小小的破坏，所以才有些不快地围了过去。”
漂亮的印花纸上仍存有新鲜的油墨味，用手写体在醒目的地方印下一行大字：

大溪地，永不落幕的嘉年华。

——I
地图上最先吸引两人的是一块几乎横穿地图的长条形区域。
“十里果园？应该挺好玩的，我想去。”莉诺尔的手指几乎是戳在了地图上那块绿色片区。
马克似乎还在琢磨整个城区的规划布局。“看来这儿虽然植被覆盖不少，但实际上有人的生活居住区几乎见不到植被……有趣。”
“马克叔叔！”
“嗯？”
“我要~去这里。”
终于注意到了有些生气的小家伙，马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当然好，但我们有没有这么多钱啊？”
饮料店老板娘“施舍“的20盘片看起来并不多。”应该够的吧，她说过用一天没啥大问题，只要我们不乱花钱。“
“万一不够呢？要不我们先去中央银行取一点吧。”
“唔，不要。我们差不多都要跑到地图另一边去了，马克叔叔。交通费也要算进去啊。”
马克只好同意了莉诺尔说要马上去果园的提议。实际上，差不多只走了个十来分钟两人就到了果园的入口。还好，门票‘仅仅’需要5盘片一张。
……“欢迎光临。”

不知道来自于多少个世纪前的蒸汽机车拖着一大条奶白色的水汽在果园里不紧不慢地开着，因为它的极速差不多也是如此了。
“很棒啊，我喜欢这里。很浓郁的芒果味，应该是都熟了吧？”
“我觉得应该是都熟了。”
虽然都买了票，但莉诺尔还是选择坐在马克的腿上——长时间乘坐下来还是要比火车上木质的长椅要舒服不少。但马克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此刻，他一直期待的报站声终于响起。
“芒果园到了，各位乘客可以下车了~本车将于半个小时之后离开本站。”
“喔，快点，马克叔叔。”
兴奋的小女孩提着已经装了一些树莓的小果篮就像风一样冲了出去，但马克决定先让自己的腰腿缓缓再动身。“明明是应该事业有成的年纪，哎哟……”
因为光照和灌溉都做得非常到位，所有果树的长势都非常喜人。虽然果香是统一而浓郁的，但走过每株果树才发现香味会有些许不同。那边的青芒果树还挂着不少塔状的芒果花，这边已经结满了蓝紫色的一树。剥开一个尝了一口之后，马克还是忍痛把这个巴掌大的芒果丢回了果树的根部。“啊……太甜了。”手上还沾了不少金黄色的浓稠果汁，用纸巾都很难擦干净。相比较之下，他还是更喜欢相对酸甜适中的小红皮芒果。“这才对嘛，水果不爽口就没什么意义了。”
踩在松软的黑土上，穿梭于芒果林间，并小心地避开蚂蚁窝和在土里拱来拱去的蚯蚓。还有什么样的生活能比这儿更加休闲？马克穷尽了自己的脑力也想象不出来。大概……那个长得想小女孩的造物主可以吧。尽管自己已经被她称为最有想象与创造力的人类，但他还是觉着有些时候比不过这个小女孩。即便有些艺术家的天分，也不能将艺术贯彻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但是……我可以往这个方向努力。”
现在就开始努力吧。
闭上眼，站定，将呼吸放慢，捕捉风中的旋律，只属于这里的气息。画作的主题和背景方才已经被马克构思完毕，但仍需补充一些必不可少的细节和所谓的“神来之笔”。
“喔，马克叔叔！你跑到哪儿去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力道扑上了马克的胸口。“不需要……不需要这些。“睁开眼，小声的念叨变成了有些愠怒的喊叫。”莉诺尔，这应该是我来问你吧？！”
“欸嘿嘿，马克叔叔不要嘻嘻！”顺势抓住她的两肋，手指隔着衣物拨弄，挠动着柔嫩而敏感的肌肤。因为被举在半空中，所以莉诺尔除了咯咯地笑和徒劳地踢蹬着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好做了。
“不知是谁教给我的方法依然很管用，是吧？下次还乱不乱跑了？”
“不会哈哈先把我放嘻嘻放下来啊！”
马克照做了。他还是有些不快，“都怪你，刚才把我的思路打断了。”
“马克叔叔还在想着怎么修复这个扇区的事儿么？别……”
“你还想再试试吗？”
马克只是将手握成爪状，而这就足以让莉诺尔闭上嘴了。“唔，不要了。”她有些歉意地低下了头，轻轻地踢着地上一颗还没成熟就失去了机会的小芒果。“好像快开车了，马克叔叔还要继续构思嘛？”
“不用了，走吧。说不定下一站也很不错。”
主题和背景已经给了这片芒果园，很够意思了。想到这里，马克满意地转过了身。“跟紧啦。”
火车仍然停在原地还没开走，不过最后一次汽笛已经拉响
“我讨厌赶路。”
“我也讨厌。”
见势不妙，马克直接抱起了身旁跑得呼哧呼哧喘气的莉诺尔往前冲。
“诶诶？”
已经坐在火车上的游客们看来大概多少有些滑稽，像新晋的奶爸抱着他的女儿百米赛跑一样……但导游一样很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哈哈，我让师傅多停一会儿就好了。”
“没事，消化一下等会继续吃。”
列车重新又开动起来。虽然马克只是有些乖巧地和莉诺尔坐在座位上，什么要求都没提，但导游还是察觉了他头上渗出并不明显的汗珠。“需要打开风扇么？”
乘客们一抬头就能看到已经有些褪色的天花板顶上用有些生锈的螺钉钉了些同样有些发黄生锈的电风扇，就连扇叶也是那种充满了年代感的蓝紫色。
“其实不开就挺凉快的啦。”
一些乘客觉得火车开动时带起来的微风已经足够凉快了——的确，三四十公里虽然不快，但让空气流动起来绰绰有余，加之外面的空气也非常清新。
“等会儿大家就不会这么觉得了。因为等会儿我们会要经过沙漠园区，不建议一次性停留在外时间超过15分钟……”导游将手从风扇的开关旁边挪开，拨动了空调的开关。令人舒适的冷气很快就从天花板的缝隙间吹落下来，不一会儿就将坐了好几十个人的客舱降到了一个相当舒适的温度。
随着体表尚存的一些汗让冷气带走，马克几乎是下意识地打开了早已从背上卸下来的背包。“来，小家伙，穿上。”熟练地打开某个隔层，拿出一件通体淡粉色还绣着些卡通图案的薄外套就披上了身旁莉诺尔的背上。“不要。”
“听话。忘了你上次怎么感冒了么？”
“那是制冷液的流向出了点问题啦。”
“披上衣服就不会出这种问题。”
“那我也不穿这件衣服。我才不穿这件五六年前的衣服，哼。”
马克才发现好像出了一点问题，“但大小又没问题。先穿上！”
“不要！”
……
最后莉诺尔还是赌着气把马克自己的外套穿上了，身材在宽大衣服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娇小了。但是还没安顿下来几分钟，周围的景象就从成荫的绿树换成了起伏的沙丘。
“略略略，马克叔叔真麻烦。”列车停稳，莉诺尔很快就把马克的外套脱了下来，做了个鬼脸之后就跑了下去。“哎你这小家伙……！”
虽然沙漠看似荒芜，但其中还是蕴藏了不少人们意料之外的东西，更别说这片专门开辟出来的果园了。各种经过培育的水果多肉就静静地伏在沙丘表面，伸展着自己厚实的叶片。摘一片咬一口下去，或酸或甜的汁水便会在口中迸发。
除了这些新培育出来的品种，传统的沙棘等沙漠水果也很受游客们的欢迎。但在开始享受这些水果之前，马克还是觉得先把那个小家伙找回来比较好。“这个小祖宗……哎哟。”并没有带专门在沙地行走的靴子使得在这儿行走比在平地难上好几倍，特别是跑步的时候。跑两步就得往后面滑半步，更别说沙子正在以更快的速度灌进马克的鞋……
“你也别想跑远，小家伙。”所幸莉诺尔留下的足迹给了马克稳稳追上的机会。本来以为几乎胜券在望的马克看到脚印歪歪扭扭地向前面一小片仙人掌林延伸的时候马上就不安了起来。
“没必要这么急匆匆的吧，一堆成熟的仙人掌果实都还没人摘过呢。”迎面走来一个带着一身遮阳装备的人，正慢悠悠地剥了血红色的果皮往嘴里送。“哦，我是来找人的。”
“这样啊，你可慢点儿吧，别被扎到了。”
“……”
在阳光的照射下，汗很快就浸湿了马克的衣服，但这个年轻男子并没有要放慢自己速度的意思。“真是倒霉透顶……莉诺尔！”
熟悉的小小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马克的视线里。但她只是在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着，并没有要逃跑的意思。“哎呀你这小家伙跑那么快干什么。”
“嘿嘿~倒是马克叔叔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都快追不上你了。又想吃仙人掌果实了？我就知道~看你脸红成那个样子，哈哈。”
马克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莉诺尔两手粘的黏糊糊的汁液已经印证了他的猜想。
“走吧，我们回去了。”
“不嘛，我还没玩够。马克叔叔……是不是又想我陪着睡觉了？”
“……？什么？谁教你说这些的？”
“嘻嘻……我可是什么都知道嘛，不需要人教。马克叔叔……又向我帮你那个了，对不对？”
好啊小家伙还开黄腔。正打算发作的马克回头一看却发现游客们都听到了动静，正伸着脖子往这边张望。
“见鬼，看来得直接出去了。”
万分无奈的马克只好扛起这个开始胡言乱语的女孩子往沙漠另一边跑去。即便很不情愿，但停在小站的火车还有最后两站才开到终点，足够让他被折磨致死了。“被人看见得被当成变态吧。”
模拟的阳光下两个举止有些怪异的旅行者很快就被系统注意到了。淡蓝色的悬浮窗出现在吭哧吭哧跑步的马克面前，“您想要离开十里果园么？”
“对。”
“正在将您传送至最近的出口……”
马克站定了身子，看着自己面前的景物逐渐消失。“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还好系统在我累死之前注意到我了……”
“欸，不要嘛，再吃一点……咿哈哈哈哈！”
马克早就气不打一处来了，此时他直接莉诺尔最受不了的腰侧。伴随着一阵爆发出来的笑声，她直接缩成了一团痒得在地上打滚。
“嘻嘻马克叔叔哈哈哈你不要不嘻嘻承认嘛哈哈哈！”
“你要是再这样……”
伴随着一道闪光，眼前的景象呼地一下变成了已经有些熟悉的街道。
……
“唉，系统日志……又多了一大堆错误的内容。”旅馆有些昏暗的走廊里，马克正一手拉着内疚不已的莉诺尔，一手拿着手机查看着远程控制台定时发送的信息。
“这不本来就是个报错的扇区么，没有一大堆错误才不正常。哎疼疼疼！”
双手化为毒龙钻，差不多把小家伙的脑袋钻穿，也引得她发出尖叫。
“你看看你今天这惹的一堆乱子吧。”
“唔……我知道了马克叔叔，我也注意到了好像自己不是很正常……当然那些迷幻的仙人掌果实也脱不开干系啦。”
“那还不是你自己乱吃？”
“谁知道嘛……太香了，走过去就不知道怎么吃了一颗。”
“我老早之前不是告诉过你要注意仙人掌果实了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哦，唔，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你这小家伙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记性。”
“不许叫我小家伙！”
“你就是小家伙。”
“哼，马克叔叔真小气。”
“没力气陪你玩了。先睡觉。”
马克费劲地掏出房卡刷了一下门前的锁，门便应声打开了。顺手把手机和背包往沙发上一丢，脱下身上的外套抖了抖，差不多抖下来一层沙土。
“莉诺尔？不要不脱鞋子直接躺在床上。”
闷闷的噗地一声，莉诺尔累得连脏兮兮的衣服也没换就倒在了床上。“我数三声。”
“知道啦，唔。真麻烦……”

——II
花水院。
高尔夫球车的顶棚下挂着块塑料牌子，写着如上三个大字。
“两位请上车吧。”
驾驶座上戴着墨镜的西装男子回头朝着满脸黑线的马克和莉诺尔笑了笑。这和两人在宣传册上看到的黑色高级轿车可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啊。
“要系安全带么？等等这里好像没有安全带。”简简单单的一小排人造革座椅，两侧有着小巧的扶手，只需稍稍探身就可以触到车道旁的绿植。
司机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不紧不慢发动了高尔夫球车。“没事的，只要不把头手伸出车外。这车的速度也不快的。”
“对嘛，这样也挺凉快的……唔！”
一个并不绅士的起步，把几乎后排几乎毫无准备的两个乘客直接推到了椅背上。
“我讨厌没有头枕。”

——
两人直接睡了三个小时，一觉醒来便是下午五点多钟，正是晚饭前最后可以用来玩的时间。借着尚未被抹去的余晖，莉诺尔开始阅读起放在房间桌子上的一张发旧的传单。“花水院……会所？唔……”她略作思索了一番，似乎并不能找到会所这个词的明确定义。
“什么啊。”还没完全睡醒的马克接过那张传单，“哦，差不多是疗养院吧。”“疗养院？我想去。马克叔叔带我去吧。”见到她满心期待的样子，马克的第一反应是想拒绝。“小孩子去什么疗养院。”
他很清楚，这里面也许有些项目是成年人才适合体验的……不过眼前这个蹦蹦跳跳的小家伙到底应该怎么界定呢？
“不要~叫我小孩子！我也想见识一下嘛！”
搓捻着近两天刚刚长出来的小胡子，马克就这么倚靠在桌边微笑着，注视着快要哭出来的莉诺尔将近半晌。
像极了他当时哀求着父母让他进入研究院攻读计算机的情景。
“那就去吧。”
为什么不答应她呢？
并不明亮的白炽灯下，欣喜在脸上绽了开来。
噗。
不轻不重的一拳打在马克的胸口。
“为什么马克叔叔总是限制我这么多？”
“因为我的工作就是不让你为所欲为的啊。”
“哼，我要炒你鱿鱼。”
“我不信。”
马克愿把这个小女孩此刻的表情称作“咬牙切齿的笑”。

“我们到了。”
停车的过程明显就绅士多了，而且开车的途中也没有出现什么能打断马克臆想的事情。
一幢明显比周围稍微矮一点的平房，用传统的原木修筑而成。顺着隐约花香与水声的指引，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步入大堂，马克和莉诺尔看到偌大的柜台后面只坐了一个工作人员。与这里宽敞而精致的布局与装潢相比，人员和照明的配置未免太过于简单了点。或者说简陋。感觉稍微有些奇怪，马克让莉诺尔先等在原地，自己去和工作人员相交涉。
“你好？”
身着长衫的店员果然是在打盹，看到前来询问的马克感到好不一番抱歉。“啊，您好。欢迎来到花水院。是第一次来对吗？”
“是的。你们这里……都有些什么推荐啊？”
端起边上的一个竹筒茶杯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茶水，店员马上来精神了。“我们主要的服务项目都在墙上写着了，红蓝两区分别是我们为男客人女客人提供的不同特色项目……如果没有心仪的选项，”店员说着说着弯下了腰，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卷略微泛黄的宣纸来，“不妨也看看这边。”
正打算回身招呼莉诺尔，马克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跟来了。“我也要看看。”“嗯，好。”店员很自然地把那卷没有贴出来的服务菜单递给了她。“……推拿，按摩，SPA，足疗，艾灸……”大概是看到了有些少儿不宜的内容，马克皱了皱眉头。“你们这儿的服务还挺丰富的嘛，不应该这么冷清啊。”
长叹一口气，店员摇了摇头。“曾经是的，差不多全大溪地扇区的生意都是我们做。平时工作日都得排队，节假日更是直接爆满。我们这儿特色的人偶服务以及相对划算的价格也培养了一大批回头客……直到坍缩爆炸。”
头顶有些昏暗的日光灯忽然闪烁起来，店员不得不停下当前的对话，抓起两块盘片丢入了墙角一个漆黑的小闷罐。闷罐开的一小条缝隙间很快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橘红，飘飞出几粒小小的火星。随着电力的供应变得稳定，日光灯也开始正常工作起来。
“其实我一直有点奇怪，为什么你们要装日光灯？”很明显，这一大根发着白光的现代的灯管与这里古色古香的气息并不相符。柜台后的男子不得已换上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原来您已经注意到了啊。不错，原来我们使用是这种油灯，”说着他从手边拿起一个小小的古铜灯座。即便已经有些蒙尘，但其表面精美的雕花以及手工锻造的痕迹仍然十分明显。“还是因为我们想多节省一些成本。”
马克倒是越听越疑惑了，“使用灯油会比用电贵很多么？还是说你们用了什么昂贵的灯油。”刚才一直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服务项目表的莉诺尔终于发话了。“马克叔叔给的答案我可不满意哦，差得太远太远喽。”
这个小家伙失望地看着马克，还装出煞有介事的模样摇了摇头。“因为扇区里面这些所有可交互的场景都是模拟出来的，而不同程度的模拟则需要不同算力的支持。而油灯，还有特别是你们的人偶都要消耗不少的算力吧？因此你们对盘片的需求应该也远超其他的行业，差个几百几千倍估计都并不常见。”
“对啊，而恰好现在又几乎没有客人过来光顾……每个人都投身嘉年华中了，那边应该要比我们这种传统的疗养院要新奇刺激不少吧。”
其实还真象是这么一回事。即使是坐落于建筑风格并不十分未来的街道上，花水院也显得格外的怀旧——即使是十分方便的电子门牌都没有配备，取而代之的是店主亲自雕刻的一块木板。
“那……不能像中央银行申请补贴么？或者……您作为这儿的住民，应该可以每天都去中央银行领取一些盘片啊。”
先前马克和莉诺尔看过饮料铺老板娘给他们的地图，上面在中央银行的旁边明确标注着每个大溪地住民都可以每天领取50盘片。
马克这个听起来有点蠢的问题马上就把店员逗乐了。“首先政府知道我们平均的经济情况……平均，所以并没有开办补贴、贷款之类的业务。就连去领取这个每日限额的人都几乎没有，到郊外随便捡就是了。不过银行那儿的好处就是……会帮你清干净盘片上的沾染的泥土。哈，慷慨。”
“可是这儿不是经营状况不好嘛。”
“早日关了店也不是什么坏事，”店员清了清嗓子，“反正如果没有顾客来，我们这个店也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放下手中的茶杯，店员认真地看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两人。“所以……两位有没有挑选好自己想要的服务呢？我们现在全线服务价格为5盘片，至少是原来的6折起步。”
“看来真是不得不出此下策啊。我要一个A325，莉诺尔……？”
她心满意足地把宣纸重新卷了起来递给店员，“B16，谢谢。”“好的，两位请跟我来吧。”这名长衫男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弯身对两人浅浅鞠了一躬。跟随着他的带领，马克和莉诺尔来到了大堂后面的一个分岔口。
“左侧为花院，先生请往这边的牡丹房。小姐请往右侧的水院走，雨韵房。”
“哦，原来刚进来的花香和水声是来自于这里……”
花院的入口种了大棵的木兰和小株的茉莉，而水院则相应地布置了一块假山以及鱼池。马克弯下腰到莉诺尔边上耳语：“我好像没注意到你说的B16啊，你选的是什么？”
“嘻嘻，秘密。”
“……”
虽然因为担心而有些不快，但马克也清楚在这里自己并不能拿她怎么样。“你注意安全啊。”
“放心吧马克叔叔，我好得很~”
吐了吐舌头，她摆了摆手就蹦蹦跳跳地往水院里面去了，很快就消失在白雾萦绕的转角后面。
“这个家伙……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应该会联系我的.”想到这儿，马克也径直走入了花院之中。
花院花院，衍生于一个传统的花园，不过因为这儿的服务项目设置而进行了不少富有特色的改造。马克其实觉得这儿更像迷宫，弯弯曲曲的小路两旁栽种了一人多高的兰花或者月季，从一边很难看到另外一边。每个隔间的入口处则树立了并不起眼的小木牌以及紫藤长成的帘子。先不谈这些花草的价值有多高，模拟出来要有多高的难度，让它们长成这种理想而自然的模样想必也并不简单。和大厅的将就不同，这儿依然在使用传统的油灯进行照明，也有着一只只无忧无虑穿行于花草之间的萤火虫蝴蝶之类。即使不接受任何服务仅仅是在其中漫步，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好体验啊。
找到自己要去的牡丹房，马克轻轻掀开绒布一般的紫藤花帘，生怕碰掉这盛开着的任何一朵。
“先生，请先坐下来吧。”
年轻女子的声音就如同她的笑容一般甜美。坐上藤条编织的躺椅后，马克脱了鞋将脚放进温度正好的药汤中。闭上眼之后放松了全身的筋肉，深深吸入了淡淡的牡丹芳香与药材的苦涩气息。虽然并不是感受细胞最喜欢的味道，但毫无疑问紧接着充斥全身的舒适感让马克迫不及待地再感受一次。
“全套的足疗与按摩。您看先从哪儿开始合适呢？”

……
“脚。”
“欸？不要吧？一开始就这么猛？”
啪的一声，人偶脚踝处的足枷就干脆地合上了。莉诺尔坏笑着，旋转一圈之后从锁里取出了那把同样精致的小钥匙。
“试试你嘛，既然这么怕那自然要留在后面享受啦。”
莉诺尔一般不会撒谎，但她还会不会做其他的事情就不太好保证了。初次到来这个地方，她仍然充满了好奇：不错，诗云确实是她创作的，但每个扇区内的运作情况又是借用了全局庞大的计算能力再单独进行模拟的，里面发生了什么，将会发生什么都是莉诺尔没法直接了解的，因此这也是她对每次和马克一起“检修”扇区都如此热忱的原因。
“咳咳，请您还是当作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好吧。我道歉。”这个一头银发的女孩子还是十分富有职业素养的，意识到了方才自己的任性。“那是不是……可以给我点小小的补偿？像延长个十几分钟之类的。”
被扣住双脚的小家伙又开始不安起来，而这无疑让莉诺尔又多了一些成就感。“哇？那可不行。我们没有这样的规定。最多……给你一次更换衣服的机会。”先是耀武扬威地绕着夏转了一圈，“是给你换衣服吧？”“嗯……。”过去都是被马克种种“摆弄”，如今她也有个人偶可以随意摆弄了，好不快活。
小桌上摆放的一块平板亮了起来，出现了几十种风格迥异的服饰。“别紧张嘛，给你换套好看的。”莉诺尔正好对此刻对夏的默认服装不太满意：充满了过去东洋风格的藏青色泳衣，常被称作为“死库水”。作为一款十分能凸显穿戴者身体的各处曲线的一种服饰……嗯，让莉诺尔此时感到有些不满。“这儿还有套叫校服呢，有意思。”点击应用，银发人偶顿时通体圣光一闪，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水手服。
即便可能一生都没有了解学校的机会，夏身上的衣服仍然被称作校服。虽然稍微有点疑惑，但她还是对这套衣服挺喜欢的。“啧啧……喜欢吗？”
“还……还好吧。”（夏仍然记得自己穿着这套衣服服务了多次）但莉诺尔还没有要放下平板的意思。“哇，还能调整得这么细啊。”拖动屏幕上的一块进度条，上衣的下摆竟然开始往上缩短了。“啊？喂！”将进度条拖动到底，夏的上衣短到仅仅是刚刚遮住了两个小小的**而已，南半球展现无遗。
“看来关闭了R-18选项还是有些区别的嘛……无所谓了。”心满意足地放下平板，莉诺尔绕到了人偶的身后，两只手灵活地伸到了咯吱窝里面。“小妹妹，你喜不喜欢这项工作啊？”坏笑着抛出了这个问题，与此同时八根手指也同时展开了攻势。“呀嘻嘻嘻喜欢哈哈哈嘿嘿……”小家伙很快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本能地夹紧了双臂左右闪躲着。
“我觉得你没说实话。哼。”
稍微感到有些不快，莉诺尔加大了进攻的范围：不光是腋下，两肋也时不时会受到手指的光顾。除了单纯用指甲刮过肌肤，莉诺尔还会时不时恰到好处的揉捏一下，使得躲闪不及的小家伙又发出一声尖笑。
“咿嘿嘿哈哈哈哈本来嘻嘻本来就是这样……哈哈哈设定的啊”
从事这种行业的自动人偶，出场就如此设定确实没什么问题……但这并不是莉诺尔想要的答案。接着，她俯下身来将胸脯压在夏的脑袋上，慢慢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拥有自己思考的能力吧？我现在可不是在问你的出厂设置。”每吐出一个字，两手的十根手指便会同时整齐地挠上一下，人偶也会紧随着往上一弹。“呀嘻嘻！其实……嘿嘿也谈不上喜欢哈哈！”
（这个客人怎么这么难应付啊……而且似乎并不能按照平时的套路回答）
“嗯……”莉诺尔的动作慢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你有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换个工作什么的？”
“唔……也没有吧，我也不知道离开了这里我该干什么……”
夏的声音并不坚定，几乎快要被轻柔的流水声盖住了；表情也变得有些迷茫。“我……只会从事这个行业啊。”
”我知道了。”莉诺尔忽然注意到了摆在一边不是很起眼的一个小推车。“哦，这些都是干什么的啊？”把小推车拉到近前，她终于发现了上面摆放的种种工具。
“……？”见到那个熟悉的有些老旧的小推车，小家伙的脸色变了变。“就是……工具呗。大姐姐该不会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吧。”“啊，小妹妹……”莉诺尔敏锐地捕捉到了夏的小声嘀咕里所蕴含的一些意味，顿时决定给她点颜色看看。“我们就来试试这个吧？”
“啊？喂？”
莉诺尔拿起了一个广口玻璃瓶，里面是仍然沾了些细沙的小螃蟹，正漫无目的地爬着。“居然拿这些小动物当作工具……很有意思嘛。”“唔！不要，放过我吧，哈哈哈哈哈！”
坏笑着抓了一只放在银发人偶光滑的肚皮上，她下意识就笑了出来。小螃蟹的八根细爪尚没有很大的力气，配合着表面覆盖的绒毛成为了挠痒的利器。落到肚皮上的细沙同样也加强了挠痒的效果，伴随着每次蟹爪的摆动造成“二次伤害”。至于效果有多好，看着只能无奈地笑得前仰后合的小家伙就能知晓。
“嘻嘻嘻哈哈太……太痒了啊哈哈哈哈呀”
夏使劲咬牙忍着，但能顺利咽回肚子里的笑声并不多。银白色的长发也因为头部的甩动变得些许散乱。莉诺尔就这样站在一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把手上抓着的另外一只挥舞着八只爪子的小螃蟹放下去。
“嘿嘿，看来你还是很怕这个的嘛。”
“啊嘻嘻嘻当然哈哈……哈哈哈快受不了了呀嘻嘻快拿走吧哈哈哈哈”
莉诺尔照办了，将夏的肚皮上的那只小螃蟹放回了广口瓶。还没等小家伙喘上两口气，椅背后又伸出一只机械手给她喂了点水。
“咳咳……呼哧，我早就该跟他们反映一下的。”
“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忘呀，看来我等会出去的时候帮你告诉他们好了。”
“唔……谢谢……”
十来分钟的挠痒过后，夏的前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深知过热可能会带来的严重后果，莉诺尔调大了身旁人工瀑布的流水量。好像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在这座以还原自然为主题修建的’疗养院‘里面，人工的痕迹被减到了最小。不出片刻，夏的表情就重新回归平静。
“不给你休息了，我们继续。”“啊？中场休息这么短的嘛？”见小家伙还想偷着休息，莉诺尔不禁冷笑一声。“你应该给客人连续服务几个小时都不会出什么问题吧？”“啊……没有，才不是……？！”
人偶见到莉诺尔拿起了更让她惧怕的东西：一小瓶透明的粘液和一节八爪鱼触手。
“请配合在一起使用……没错吧？”
“……”
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了确认，莉诺尔笑着端着这两样东西走到了夏的脚边。“不试试是不可能的啦。”
“大姐姐……好坏……唔嘻嘻！”
在往小家伙的脚底涂抹粘液的同时，莉诺尔时不时剐蹭一下她的脚掌或者脚心来打断她的抱怨。“再这样的话我就跟前台投诉你咯。哎呀这个触手怎么跟活过来了一样？”也许是嗅到了透明粘液的气息，被切断的八爪鱼触手居然开始动弹起来，吸盘也开始吸住莉诺尔的手。
“本来就是活的嘛……呀！”
莉诺尔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个小家伙教训了，就提前让触手开始了工作。“少说点儿对你对我都好。”
“咿哈哈哈我嘻嘻我错了呀啊哈哈哈哈哈嘿嘿”
滑溜溜的触手向舌头一样贪婪地舔舐着布满了两只脚底的粘液。不只是反复大面积地扫过脚心，前脚掌等弱点，脚趾缝见也偶尔会被触手的尖端光顾到。因为双脚先前就被足枷铐住了，几乎没有了任何挣扎的余地，人偶只能通过死命攥着藤椅的把手或者自己的裙腰并大笑着来低效率地缓解痒感对大脑一阵阵的冲击。（至于为什么没有抓着衣角嘛，咳咳）
“嘻嘻嘻嘿嘿嘿快哈哈哈哈受不了……嘻嘻受不了了嚯嚯嚯哈哈哈哈”

#以下R18部分可自行跳过

（**“这就受不了了？不会吧。刚才就告诉过你不要撒谎了吧小家伙？”莉诺尔这次再也没有留下情面，将四根手指直接插入了两只脚的指缝之间。伴随着指甲每一次蹭过其间几乎不曾被触碰过的柔软肌肤，人偶都会像大虾一样突兀地弹起来然后倒下去。脚底的情况并没有变得更好，比人类还要稍软一点的肌肤让指甲能轻易地横向或纵向划过脚心、脚掌出几乎注意不到的极细沟壑，并触动其中连接着的绵密感受纤维。即便足枷的内测已经用胶圈进行了缓冲，但从脚腕出反复碰撞擦出的红斑就能看出小家伙受到的痒究竟有多么强烈。眼泪和涎液早已划过了脸颊，留下一道道晶莹的轨迹。但失去控制的规模还远不及如此……上衣的下摆此时已经差不多黏在了红豆似的双峰之上，被另一种乳白色的晶亮液体所打湿。就连隐藏在裙摆之下的内裤，似乎也变得有些湿润……）

喔，好像是该差不多了。莉诺尔看了看表，还剩下一多半的时间，但依然停下了手。“辛苦啦小家伙。就……先到这里吧。”
“呼哧……斯哈……快……快要不行了……”
距离彻底被玩坏还差多少呢，莉诺尔也说不清楚。但她知道此时已经不是太忍心继续呆在这儿了。没有告别，她径直穿过了门口的假山走了出去。
\t——十分钟后。
\t\t“收益居然掉下了一百么……可恶，为什么就停下了啊，讨厌的大姐姐。”
\t\t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进账，夏发现收益只有预期的88%。之前她跟别的客人**的时候掉下120%都是非常少见的。
“不过难受也是真的难受……应该拒绝……拒绝这一单的。虽然不接这一单八成得饿死。”
咬着牙捶了一下已经变得有点脏的藤椅，人偶只得收拾一下继续等待自己的下一个客人。
“欢迎下次光临。”
穿着长衫的服务生再次给莉诺尔和马克两人鞠了一躬。不需要询问，他就看出这两个顾客对这次服务并没有太多不满。

“接下来去吃点东西吧。我都快饿死了。”
“我也是……马克叔叔，我们去吃炸鱼薯条吧。”
“不要。”
“诶？”
造物主居然喜欢吃垃圾食品，而这是马克的工作所不能允许的。但是，沿着大街走了几百米，依然没有看到什么健康一点的餐厅。最后，马克带着已经有点闹着小脾气的莉诺尔吃了烧烤。
“慢点儿吃啊。今天还喜欢么？”
新鲜烤好的烧烤仍带着烧烤摊浓烈的油烟味，在余热中发着滋滋的声响。
“嗯，喜欢。”
“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你搞的什么项目么？”
“马克叔叔，这是秘密哦。”说罢她用食指轻轻抵住前唇，甜甜地笑了笑。

——III
两人拿着烧烤和饮料，沿着主路慢慢走向地图上嘉年华的中心。随着距离越走越远，他们发现大溪地扇区的外围和中心差距还是不小的。夜渐深，这座城才开始慢慢展露白天隐藏在模拟光源下的独特魅力。
天穹之上洒满了明亮大小不一的星星，稍加辨认还能发现各种奇妙的星座，而它们的能见度却并没有因为地面强烈的灯光而降得太低。不远处的嘉年华主会场有着好几十盏千瓦级别的镭射灯，随着音乐节奏的变化而改变着颜色以及光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路两旁就已经围上了铁栏杆，拿着手机拍照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这是在……喔！”
几辆赛车轰鸣着从马克和莉诺尔身边飞驰而过，带起一阵灼热的气流。莉诺尔赶紧用手捂住敞开着杯口的可乐，皱起了眉头。“居然是在赛车啊。”
“是的，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街道赛车呢……刚才那个弯过得可真是漂亮。”
“漂亮就是说擦着围栏开过去么，带起的灰尘把吃的都搞脏了。马克叔叔还有烤土豆么？
“没了啊。你刚才说孜然放太多有点苦我就全吃了。”
“欸？那就……吃完了呗。”
“莉诺尔要是愿意吃这个烤茄子也行啊。”马克笑着夹起一张快被掏空的茄子皮。“去去去。今晚这顿都没吃饱呢。”
“我们也没钱了啊。最后四个盘片，刚好够我们去嘉年华玩玩。呐。”迎面走来一名穿着荧光色警示服的工作人员，接过了马克递来的四个小小的盘片。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门票递回给马克。
“外乡人，玩得愉快。”
“谢谢。”
愉快的交易。马克顺手递了一张门票给身后的莉诺尔，“享受这里吧，我想我应该比你更熟悉这种场合。”
“那肯定是嘛，这种凡人举办的活动。我也来玩玩好了。”

霓虹灯，广告灯箱，汽车赛道，环绕音响，还有在其中穿梭着的情侣，Coser，以及各路主播。各种新潮的科技、娱乐设备充斥着这里，每个人都习惯于此并享受其中。
“大家好啊，都能看到我么？我是Zach，没错就是油罐连续三周入选最佳数码播主的那个Zach这次我将会带来大溪地扇区嘉年华的全程直播，质量非常高的哟，我保证能拿下本周的的最佳数码博主……确保你们点了关注！现在我们刚刚进来不久，给你们看看这个门票附送的小礼品……当然得提前预定才会有。虽然才入夜不久就已经这么多人了，可以想见过个半小时一小时这里将会多么热闹……哎不好意思啊小朋友！”
穿着黑黄配色冲锋衣的主播用自拍杆举着手机向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打着招呼，一下子没注意撞到了正驻足在一家纪念品商店门前的莉诺尔。
“哎哟。”
“真对不起真对不起。没想到这位小朋友也会来嘉年华来玩呢，你喜欢这里吗？”他蹲了下来，仍然举着自拍杆把自己和莉诺尔的脸都容纳在取景框内。“别被我脸上这个数显的面具吓到啦，哥哥不是怪物。”
“唔……”看着手机屏幕上有些手足无措的自己和一行行快速滚动的弹幕，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觉得……还不错吧。都挺新奇挺好玩的……”
“我觉得也是。作为举行的一项全新的大型活动，我觉得所有人都应该来体验一下，你们一定会喜欢这里的。这是你爸爸吗？您好。”
说罢，主播站起身来和马克握了握手。“其实他是我叔叔。”
“啊这样，幸会幸会。你们……应该是外面来的吧？”
“嗯，对。”
被这么多观众看着，马克也有些不习惯……尽管他并不能看到观众。
“哇，外乡人。可能是坍缩之后来的第一位外地的人呢。同时也正好赶上了嘉年华，你们运气可真好。”
“啊，确实。”
“其实我祖上三代也是从别的扇区来的，据说是为了寻找一个全新的生活。在别的扇区，要么人口密度爆满，要么工作压力极大，大溪地这里简直跟天堂一样……我们很快就打算在这儿定居下来。即便发生了坍缩爆炸的事件……逝者安息。”主播停了停，拿起胸前的一个小十字架默哀了一会儿。“这儿的重建工作依然展开得非常迅速，居民们也都非常满意，过上了自己喜欢的生活。这儿就是嘉年华，朋友们，真正的无忧无虑！”
莉诺尔悄悄拉了一下马克的手，“马克叔叔我们走吧，看来没我们什么事了。”
“嗯。”
即使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大溪地扇区也如此迅速地进入了网络直播，全民娱乐的时代。这是马克所始料未及的。一切如同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的繁华，都是基于坍缩爆炸之后产生的不计其数的记忆盘片——旧扇区的人，事物，以及相连的所有记忆。
“这儿的人一点都不会怀念过去啊。”
会场里面最老旧的应该就是路灯这种不怎么需要更新迭代的东西了。铁灰色外表的它们兢兢业业，默默在风里雨里工作多年也不会出任何故障，在新型激光光源的帮助下将能效比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只不过…要是路上的行人不加任何保护离得太近的话可能会觉得太亮。“确实是非常高效。从技术层面来看，定期清理一下冗余缓存对设备的运行状态是有好处的，即便将过去的东西存储进介质也会一定程度上造成性能的降低…不得不说有些方面还是挺方便的，喔。”
莉诺尔把手机放在了铺了黑色玻璃面板的桌上，屏幕马上就亮起了正在充电的标识。与此同时，手机周围的一小块区域也开始慢慢降温，达到给充电的手机进行散热的效果。“但我还是觉得过去还是不要被技术发展的大潮彻底淹没才好。等等，这是…明信片？”
马克被旁边商品展示墙上的一小块区域吸引住了。七八寸大略微泛黄的纸片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摆在展示架上，旁边的商品标签写着“电子明信片”。他伸手拿起一张，商品介绍就出现在了上面：
电子明信片采用墨水屏技术，拥有清晰且丰富多彩的展示效果。不仅保留了墨水屏展示静态内容完全不耗电的优点，还拥有着能媲美显示屏的色彩表现和响应速度。配合专用的手写笔可以达到类似纸张的书写体验，信纸的样式也可以完全自定义，书写完成后会自动添加邮票，如果开通了订阅服务。日后会推送更新，增加学习书写笔迹的功能，只需要说出新的内容就可以自动转化成您的笔迹…
马克看着眼都直了，他甚至没有过对这种产品的期待，而现在在市场上售卖的版本就摆在他眼前了。“这个…太智能了吧。”抱着对这种高新科技的不信任，他拿起了旁边的手写笔试了试效果。结果除了这个明信片并不会像传统纸张一样随着力度的大小而留下不同程度的划痕，他几乎没有发现与以前特别割裂的体验。不仅能用，还不难用。马克甚至试了试直接把笔尖直接怼到明信片上面想看看它会不会破，但只是弹出了一个小小的菜单。
“稿纸材质：
普通打印纸
复合草稿纸
油性纸
宣纸
卡纸
塑料表面
大理石
…
虽然后面提供的选项越来越奇怪了，但马克连最前面几种纸写起来是什么感觉都不记得了，便不得不佩服这项高科技的产品。
“这东西大概比我对写信的了解还要深。”
莉诺尔笑嘻嘻地从马克的背后绕了过来。“马克叔叔，明信片应该算是一种特别传统的产品吧？据我所知大概回到互联网刚开始兴起的时代，就有电子邮件了，导致人们也逐渐忘记了写信这项技能。这个明信片…大概就是未来用过去的方式对过去的超越吧。”
“不…因为我不能轻易破坏它。”
马克笑了笑，装作要撕开那张明信片，结果用了老大的力都没能撕开一点裂缝。“我也舍不得阅后即焚了。”
“把优点当成缺点，人类真是奇怪。”莉诺尔无奈地吐了吐舌头。

两人在会场里面逛了一大圈，再次回到了进来的入口。
“最中心的露天迪厅不去逛逛么，小家伙？”
虽然从几里开外都能清晰地听到会场中心的电子音乐，但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地没再往里面继续前进。
“马克叔叔…”小女孩少见地显出了疲倦的表情，揉了揉眼睛。“我感觉你以正常人类的身体进去不是太好…里面的分贝数过高，会损伤听力的。这里的居民就不一样了……他们能忍受的上限要高得多，这点音量对他们说才刚刚够嗨起来。我也没什么力气去蹦迪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靠在了路边的一条长椅上。马克也觉着有些累，紧挨着莉诺尔坐了下来。
“要不我们就在这儿休息吧。…莉诺尔。”
平日里活泼的声音此时也变得迟缓，莉诺尔甚至不想再睁开眼睛了。“嗯……就这样睡…睡…”
“睡着了大概也有人把我们送回旅店的。”
进来逛了这么久，马克对这里治安的疑虑也几乎打消了。在这里，小偷，犯罪团伙几乎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人人都过得很好乐在其中，没有了贫富阶级的差距，科技发展靠着海量的盘片也能高速发展，被称为某种“天堂”也不为过。
没有了任何的担心，马克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靠在了会根据座位上的人的脊柱调整外形的长椅上，马克和莉诺尔成了大溪地山区最早入眠的两人。

——IV
清晨。
也不知道是不是清晨，反正两人在非常柔和的光线中醒了过来。
他们发现自己躺在来时旅馆的大厅里的长椅上。很显然，这儿传统的木制长椅并不会思考如何让乘坐者变得更加舒服。
“早上好，两位。因为没有得到你们的允许，所以小车没有把你们送回房间，但好像这儿也没有不适到打扰你们的睡眠。”旅馆的老板仍然坐在柜台后面，透过那副金丝眼镜打量着两个有些狼狈的旅行者。
“是的…谢谢你们。”
竟然没有过往筋疲力尽起床之后残余的乏力感，马克的状态远好于自己的想象。只要再吃点东西，就能精力充沛地去上班了（不是）
整理了一下房间内的东西，马克和莉诺尔准备从这儿离开了。
“不不不还不行。”见充满了干劲的马克还真想背上包离开了，小家伙马上有些急了，赶快从包里拿了些干净衣服冲到了浴室里面。“等会…你要洗澡？”“不洗嘛？快两天了我都要脏死了臭死了。”
“你要洗多久啊？”
“很快的，放心吧！”
浴室的门啪地一声被关上了，但快半晌了都还没有水流声传出来。“怎么回事啊这小家伙？”但马克并没有凑上去查看动静的欲望。来到小阳台边上，大溪地的景色便几乎一览无余——并没有任何高楼大厦会挡住视线。这儿的住民觉得过高的建筑是妥协与将就的表现，也没有修建一个地标性建筑的想法。大概是觉得太俗了。
“……？”
拿出手机正打算拍张全景照片的马克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交响乐。将手机的取景框对过去，才发现是一辆花车——白色的一辆卡车上装点着五颜六色的鲜花与彩带，后面原本是用来载货的车厢也被拆除换成了一个敞开的平台，一个小小的交响乐团正坐在椅子上演奏着乐曲。卡车行进得足够慢，以至于街边的每个住户都能注意到他们。“有意思，嘉年华的交响乐团……把气氛也带到了会场之外么。应该以后整个大溪地都会渲染上这种狂欢的气氛吧。”
等卡车开到楼下，小家伙也洗完澡出来了。“什么声音呀？”
“交响乐团，莉诺尔。他们坐在车上开过来了。”
还没擦干淡蓝色长发上残余的水，莉诺尔小跑着来到了床边。“Op. 410:Fruhlingsstimmen 春之声，我挺喜欢的……但这些人就这么一本正经地，穿着白色西装坐在卡车上演奏，真是太搞笑了。”
虽然听着夹杂着一些低沉引擎声的欢快交响乐就已经够让人好奇的了，但街上好像还是没有多少人出来看热闹，甚至不少店面房屋的门都还关闭着。还是说……这边的住民已经对这种表演免疫了？
马克打算问问旅店老板。

……
和莉诺尔收拾妥当下了楼，但却发现大堂里漆黑一片，门窗紧闭。外面好像有人敲着门，但老板依然不为所动地站在柜台后面，。
“这……怎么一回事啊？”
看起来不太高兴的老板紧锁着眉头，胡子也气得翘了起来。“嘉年华的人，他们想把剩下来的整个大溪地扇区都改造成他们喜欢的那种高科技样子。虽然我估计大部分人都想这么干，但我并不喜欢。”
“那得看他们的拆迁补偿款了？”
“拆迁？”老板转过头来直视着马克的眼睛，然后拍着桌子笑了起来。“他们要是真想这么干，这整条街的人都要跟他们干起来。他们态度很好的，只是要我们把店面改成与他们‘主题相兼容’的样子，钱他们出，还倒贴我们一大笔。”
“那听起来不坏嘛。”
“我需要那么多钱么？我现在……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一点收入也没有，把这个旅馆扩大几倍，也能运营个几辈子的。我干嘛要收那个钱，”说着老板就开始比划起来，“把我的店改成那种新潮，科技宅的样子？”
“哦，这样……”
见旅店老板并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门外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离开了，欢快的交响乐也渐行渐远。从窗户的缝隙中确定过花车已经开到街道的另一边之后，老板重新打开了大堂里的灯光，门房也识趣地打开了门窗，将旅店恢复到营业状态。
“对了，两位是来退房的么？”
一脸得意的中年男子点起了烟，朝着两人喷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烟圈。“嗯，对。”“把房卡给我你们就可以走了。”
十分爽快。沿着来时的路走回斑斓草原，进入已经等候他们多时的小飞船。点火，升空，马克操纵着飞船躲过空中悬浮的一个个热气球，将已经化为光点的大溪地扇区甩在背后。

“所以……我们该拿这儿怎么办呢？”
开启了自动巡航，马克起身离开座位后从椅背后抽出一包茶叶，撕开后倒进了刚一壶烧开的开水里。
“马克叔叔，顺序错了。”
莉诺尔坐在桌边，用胳膊撑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马克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哦，抱歉。两天来第一次喝上茶——暂且不提那茶味淡到可以忽略的花茶——泡茶的技术还是有点生疏了。”
“浪费。浪费。都是浪费。”
“都是浪费？”
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兴致盎然地看着玻璃杯中茶叶舞动的轨迹或是茶水从无色变得棕黄的过程，莉诺尔摇着头从包里拿出了平板，点按几下将量子扇区Tahiti格式化了。此时从飞船后侧的舷窗向外看去，能看到光点集群飞散开来然后重新聚合的华丽过程。
马克很清楚对于量子存储器来说格式化并非上选，因为总会有一些微小的存储单元在重新拆分组合的过程中有了自己的想法，划过随机的轨迹逃逸出去。“八个能用的碗总比十个有裂痕的碗强。”
“就没有任何有必要进行备份的数据么？”
放下平板，造物主的嘴角逐渐弯成了一条弧线。“Tahiti扇区，首先它得是个扇区，正确履行自己的职责，完成中央计算机派给它的存储业务。虽然发生了几亿分之一概率的坍缩爆炸事件，但经过自行重组出来的那个城区……完全就是在消耗算力资源。不但自身占用的算力高到了临界值，周围几个扇区的负载也受到了影响。我不清楚是不是因为坍缩爆炸产生了什么类似于‘享乐’的程序错误，但这样下去所有的扇区都会受到波及，即便是整个诗云系统都会无法负担。完全随机的量子单元，居然会生成这样的一个城区……”
说罢，她起身往自己的杯里倒了些茶，也为马克倒了一些。
“所以还是无奈之举了……虽然我觉得里面还是有些‘美’的地方吧，某些方面。”
譬如……走之前从中央银行那里要来的盘片——这儿的住民每一天都能从银行那里领取
“当然是。重新在沙箱里面建一个用于享乐的模拟扇区然后消耗掉一辈子，也不是不行。但马克叔叔你想这么做么？”


飞船在静谧的蓝色空间内飞行，发出几乎不可闻的低频轰鸣声并微微地抖动着。前方出现的白色条纹，代表着他们即将要离开这片量子存储器。
马克的手有些颤抖，握着已经空了的茶杯，仍然没有给出答复。
沉默难道不是一个理想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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